變成鬼的夜亦雄不知道是死得太慘還是怎麼的,神魂有些破碎,雙目呆滯,一步一步朝偏殿外走去。
今夜的皇宮註定是陰風陣陣。
叮叮叮的鐵鏈聲響起,一條巨大的陰間引魂鏈纏繞在皇宮裏外。
黑白無常的身影飄飛在皇宮上空,將包括夜亦雄在內的成千上萬個陰魂全都牽引往黃泉路。
不論生前是將軍,還是士兵,亦或是像夜亦雄這樣曾坐上皇位的位高權重者。
死後全都一個樣,或呆滯、或下意識的嗚嗚痛哭,渾渾噩噩的走上黃泉路。
顧清寒看着眼前血和火的皇宮,像極了十六年前,但結局卻是完全不同。
她怔怔的看着黑白無常的身影,沈暮塵耳邊聽到的都是呼呼的陰風,還有陰鬼們哭喊尖叫的聲音。
嘈嘈雜雜,讓他腦袋不由得發疼,下意識按了按眉心。
顧清寒看向他:“陛下?”
沈暮塵溫和一笑,說道:“沒事。”
話雖這樣,但他感覺讀心術的弊端越來越凸顯。
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聽那些聲音,那些聲音便如洪水猛獸般一股腦的鑽進他的耳朵。
讓他感到越來越難以爲繼。
廣明殿的闕樓前,還剩下最後的圍殺。
今夜夜亦雄帶來的六萬兵將,幾乎已經被斬殺一空。
闕樓前,蘇御帶着最後的幾個心腹浴血奮戰,殺紅了眼!
“大人!快走!”其中一名穿着禁衛盔甲的心腹大吼。
蘇御慘笑一聲。
走?
進了沈暮塵的天網,還想怎麼走。
另外一個心腹護在他身旁,至此還忠心耿耿,可見蘇御平時所得的人心。
這些人,就算背叛夜亦雄也不會背叛他。
可是他終究沒能帶着這些人,闖出一片天地!
心腹問道:“大人……其實屬下一直不明白。”
他們一邊殺,一邊問出了一直壓在心中的疑惑:
“大人才華遠在宰相之上,爲什麼卻甘心屈尊於宰相之下?”
蘇御提刀,手起刀落,殺了兩個禁衛。
黑衣衛虎視眈眈,尋找下手機會。
蘇御笑道:“誰說權力的頂端,必定得坐上皇位纔可以?”
“若能做一個連帝王都能操控的人,你說本將是不是比帝王還厲害!”
幾位心腹一愣,終於明白過來,舒心的展露出一個笑容。
他們果然沒跟錯人。
即便是失敗了,但能跟在蘇御身後,也沒什麼可後悔的了。
蘇御看向高高的階梯之上。
沈暮塵長身玉立,身旁站着一個嬌俏女子,正是顧清寒。
他之所以不屈尊於沈暮塵之下,就是知道沈暮塵是真正的九五至尊,永遠只能屈尊於他手下。
但夜亦雄卻不一樣。
如果夜亦雄登上了皇位,那麼必定沉迷於權力和美色中,到時候他完全可以做一個蘇太傅,或者蘇宰相。
在完全不出面的情況下,也能將忤逆他的人全部殺死!
可惜夜亦雄終究是失敗了。
蘇御認栽。
因爲輸在沈暮塵手裏,的確不冤。
這一次沈暮塵演得太逼真了,他一連觀察三天,都沒有看出一點的端倪!
“本將就是想不明白……若是做戲,肯定會露出馬腳,帝王是怎麼做到這麼滴水不漏的!”
蘇御後背被砍了一刀,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
恍惚間,他看到的卻是他和夜明珠站在那裏,夜明珠懷裏還抱着一個小嬰兒。
蘇御眼睛眨都不敢眨,悲嗆的笑了。
明珠……他的那個蠢女人!
沒有了他,以後會怎麼樣生活?
會不會恢復了記憶,從此恨他一輩子,恨他強行霸佔了她的身體。
又或者是惶惶不安的等在世間的某一處,弱小而孤獨?
她會等他嗎?
若是沒有夜明珠,今夜他死了也就死了,十八年後還是一條英雄好漢。
但臨死之際,他卻生出強烈的求生慾望,不爲權力,不爲繁華富貴。
只爲那個騙一騙就輕易相信的蠢女子!
紛亂的廝殺中,蘇御重重的倒在了冰冷的皇宮甬道之上,不甘心的閉上了沉重的眼皮。
直到最後一個叛逆倒下,暗風才掃視了一圈,冷然道:“檢查!”
剩下的禁衛們拿着刀,對着地上疊成一壘一壘的屍體補刀。
若有僥倖沒死、受痛慘叫的,便會一刀結果對方性命。
暗風迅速來到沈暮塵面前,揚聲道:“啓奏陛下,夜家叛賊一共六萬五千八百一十九人,全部殲滅!”
“嗯,拉出皇宮,全都燒了。”
他說罷,看了看夜色,此時已經後半夜,必須立即趕往茂林寒山。
皇宮的戰役已經落幕,寒山的拼殺應該纔剛剛開始。
顧清寒的視線一直落在蘇御那邊。
她遠遠的看着他嘶吼廝殺,又見他望向高樓,神色不明。
再看他倒下,他的心腹層層疊疊的護着他,最後負隅頑抗的一小隊人馬。
那小隊人馬包括蘇御在內只有八人,卻抵抗到了最後,然後人人頭上都亮起了一炷陰香。
她便知道蘇御他們是死定了。
顧清寒收回視線,眼底沒有太多的波動。
政治立場不同,態度不同。
在顧清寒眼裏,蘇御是比夜亦雄還要強大的隱患,當然是死了纔好。
“走了。”沈暮塵將披風裹在顧清寒身上,攬着她走回廣明殿。
顧清寒收回視線,最終沒看清蘇御那邊的八個人,只亮了七炷陰香……
禁衛在打掃戰場,將所有的屍體摞在一起,推出皇宮燒了。
太子坐鎮皇宮,處理政務。
經歷剛剛的血殺,現在沒有一個人敢對太子不服。
即便剛剛的傳位聖旨是假的,但他們也知道了,將來的大虞就是沈冰澈的,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殿內,顧清寒親自給沈暮塵披上了盔甲,咬脣問道:“陛下真的不帶我去嘛?”
她知道沈暮塵下定了決心,就不會再動搖!
她不要做他的金絲雀,她想要陪在他身側,不管是去哪……
沈暮塵親了親她額頭:“乖乖在家,等朕回來!”
皇宮經歷了一次大清洗,殺了一批行爲有異的宮女太監。
剩下可疑的,比如風兒,全都投入了大獄,現在沒有比皇宮更安全的地方了。
顧清寒緊緊的抓着沈暮塵的衣服,將臉貼在他胸膛裏。
“可是,我想跟你去。”
“不行。”沈暮塵沒有一絲動搖。
什麼事都可以商量,唯獨這一件事不可能。
他是絕不可能帶她去茂林寒山的!
顧清寒在他懷裏他擡頭,軟聲說道:“好不好嘛!”
“……塵哥哥!”
沈暮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