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店的銷量飆升, 並且還在往上漲。
盛夏並不意外這個結果，她覺得，就算一次性達不到這個結果, 她媽媽肯定會繼續，反正最後的結果一定是成功。
盛夏跟着雪梅阿姨一起上了四樓, 4樓的辦公室裏，金雲安正在畫設計圖。
“金姐”雪梅敲了敲門, 進屋。
盛夏跟在後面, 她向來不會打擾媽媽做正事。
雪梅看着幾乎好評如潮的評論, 她其實也覺得金雲安設計出來的衣服好看，但到底眼界不夠, 雪梅彙報了網店的情況和線下零銷商的情況後，看着正在認真看彙總表的人, 還是忍不住問道：“金姐，你以前學過服裝設計嗎”
金雲安搖了搖頭，她家裏人那裏會讓她學這些。
“以前看得比較多。”
金雲安在高中時, 夢想並不是西京大學文學院, 那只是家裏人給的夢想，因爲符合身份。
雪梅看着眼前依舊淡定的人, 瞬間感覺到了兩個人之前的巨大差距，同時對服裝廠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我們現在可能人還不夠, 但是如果又招一批迴來，後面銷量沒這麼高了，又麻煩了。”
金雲安心裏有數，只是說道：“你去招人, 後續的事情我心裏有數。”
有了金雲安這話，雪梅也就徹底放心了。
盛夏等到雪梅阿姨離開了, 這才坐到了自己媽媽身邊，她心裏有一個很大的困惑。
“餓了”金雲安見女兒今天提前上來了，平常都是叫上來叫她喫飯，於是問道。
盛夏撐着手，看着媽媽，越是瞭解媽媽，越是覺得媽媽跟她想象得差距太大了。
唯一不變的是媽媽有些偏激的思想，但不知道爲什麼，現在覺得媽媽思想就算是偏激也好像有一定的道理。
“媽，如果有一天，我受到了傷害，我應該等法律給我公道，還是應該我自己去討回公道呢”盛夏忍不住問了這個問題。
盛夏想，法律真的很慢，她起訴離婚，現在都還沒開庭，她老公的刑事案都快開庭了。
金雲安停了下來，把桌子上的設計圖收了起來，對上女兒的目光，心裏似乎很凌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盛夏覺得，媽媽肯定是想要她自己討回公道。
她剛重生回來的時候，媽媽來救她，以爲她被強姦了，直接去廚房找刀給她。
“媽媽會永遠保護你。”
金雲安安靜了好一會兒，看向了自己的女兒，神色堅定，說道。
她的女兒被養母打罵，她不在身邊。
她的女兒被同學排擠，她不在身邊。
她的女兒剛剛成年就被迫嫁人，她不在身邊。
她的女兒被家暴，她依舊不在她身邊。
現在她在了，又怎麼會讓她被人傷害
當盛夏只是一個女兒符號時，她可以把所有嚴厲的標準放在她身上，甚至覺得她哭是懦弱的表現了。
可現在不行了，現在她是她的女兒，總是抱着她的胳膊叫她媽媽，崇拜地看着她，無條件地相信她的女兒。
在金雲安看來，盛夏是世界上最優秀最可愛最讓人心疼的孩子。她哭，她抱着她，讓哭個夠，然後幫她報仇。
盛夏沒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聽到媽媽會保護你，鼻子還是酸酸的，忍不住抱緊了媽媽的胳膊：“我也會保護媽媽。”
無論以前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都要站在媽媽這一邊，整個世界都在媽媽的對立面，有她一個站在媽媽這邊也沒關係。
中午喫飯時，廠裏食堂多加了兩道大菜，盛夏到食堂打菜時，就看到大家臉上喜氣洋洋的。
想來雪梅阿姨已經跟大家說了銷量的事情，雪梅阿姨很會團結衆人，現在大家跟剛開始來廠裏的樣子都不一樣了。
“夏夏，又來打飯啊”
“金姐還在加班啊”
“夏夏跟你媽媽說說，身體重要。”
大家已經習慣了，金雲安有靈感的時候，經常會忙到沒時間下來喫飯，便是盛夏下來打兩份飯回去喫。
“我跟我媽說了，我媽喜歡工作。”盛夏說道。
其實她媽媽的勤奮同樣也帶得大家對工作熱情。
盛夏跟阿姨們打了招呼，但還是站在了隊伍中排隊，其實每次都是讓她直接去打飯。不用排隊。
盛夏從小習慣了和大家一樣，給她這種特權她反倒是不習慣。
每次都會排到隊伍中，跟大家一樣。
盛夏排隊時，還能聽聽其他阿姨們聊天，雖然聊天內容大多數都是孩子，以前的某某獄友之類的，但也挺有意思的。
“現在銷量好了是大好事啊，說不一定後面還會招人，我有一個認識的人，就一直在問我，她能不能來，上一次招人太匆忙了，好多姐妹都沒有聯繫到。”
後面的阿姨是張阿姨，平時特別熱情。
盛夏心想，當初招人的時候一下子招了那麼多人，雪梅阿姨都給驚呆了，生怕她媽媽要不了這麼多人。
“後面肯定會再招人，雪梅不是說了嗎，倉庫裏的存貨這幾天就要全部發出去，現在是讓我們幫忙發貨，後面肯定還要招一些專門的發貨員。”
盛夏知道這個，原本沒有招專門的發貨員，是倉庫那邊直接發貨，因爲網店生意太差了，倉庫那邊幾個人就能夠搞定。
之前基本上是靠線下銷售商的小訂單撐起來的，現在一下子網店銷量上去了，自然就忙不過來了。
估計是還要招人。
盛夏思考着，等晚上覆習完了，就去倉庫那邊幫忙發貨。
等她再回過神來，她們後面的人又在討論另外一件事――
“我剛聽雪梅說，李婆婆出獄了。”
“她現在出獄了她現在都六十幾歲了吧”
“差不多吧，不是說二十五歲就進去了，關了快四十年了吧”
“那――”
盛夏也驚呆了，大概換算了一下關了四十年，也就是說八十年代就進去了
“唉，我只坐了五年牢，就覺得外面的世界已經完全不認識了，她坐了那麼久的牢，唉”
“夏夏今天喫什麼”窗口的阿姨的聲音把剩下的思緒招回來了。
盛夏點了一個炒肉，一個粉蒸肉，又點了兩個炒素菜，一個排骨玉米湯。
思緒還是在她們提到的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現在估計也沒有地方可以去了。”雪梅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想問問，咱們能不能把她招進來”
“到時候在食堂收餐具也行，工廠裏掃掃地也可以。”雪梅也覺得不太好，畢竟李老太太都六十五歲了。
“可以。”金雲安擡起頭，說道。
芙蓉市女子監獄待過的人都知道這個老太太，李老太太是80年代入獄的，幹下了轟動全國的殺人事件，因爲手段極其殘忍，被判死緩，後減爲無期徒刑，現在已經是個有些遲鈍的老太太。
但實際上，老太太並不是一個殘忍的人，唯一的問題是，偶爾會搶某些獄友的頭繩，但也就只是頭繩而已，給她就是了。
雪梅有些高興：“那好，我去聯繫陳姐他們，要一下老太太的聯繫方式。”
雪梅出來時，就看到盛夏提着午飯回來了。
盛夏提着飯菜，一邊擺出來一邊忍不住跟媽媽說道：“大家今天都好高興。”
“現在的銷量只是一波熱度，後面估計會降下來。”金雲安倒是非常冷靜。
這一波熱度打開，倒是可以給她創造一個機會。
“也沒關係，到時候還會有其他辦法，反正辦法總比困難多。”盛夏是一點都不擔心這個事情。
金雲安對於女兒的樂觀很高興：“是的，辦法總比困難多。”
“媽，我剛纔聽到雪梅阿姨說要招一個老婆婆，我在食堂的時候聽其他阿姨說，好像坐了四十年牢，怎麼會那麼久”
金雲安見女兒詢問，神色有些複雜，還是說道：“她女兒被丈夫掐死了，她憤怒之下殺了丈夫。”
盛夏睜大了眼睛，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怎麼會量刑這麼重”
“她被丈夫打暈了，醒過來時發現孩子沒氣了，於是趁着丈夫睡熟時殺死了他。屬於故意殺人，她所處的那個年代，量刑很重。”
盛夏是第三天見到那位老太太的。
盛夏剛剛做完了一套高二物理期末試卷，出來放鬆一下，剛走出房間。
走廊上，一個頭發斑白的老婆婆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着拖把。
老婆婆頭髮上綁着一個紅色的發繩，紅色的發繩上有一朵塑料花，紮在白頭髮上，有些不倫不類。
兜裏的手機還放着歌――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老太太看見她，招了招手，笑得像小孩子一樣天真，聲音蒼老又有種說不出來的輕快：“你是小老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