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長大了”
李涼的身軀僵化了半晌,還是將手從水裏抽出,爲王晴擦去眼淚。
即使李涼是作爲旁觀者都能看出來,這家人雖然貧窮,但確實是一點都沒虧待過她。
只有兩個房間的小屋子,她就獨佔了一間。王晴夫婦睡另一間。
喫飯的桌子旁邊還擺着一個摺疊木質沙發,白天可以把其中一半立起來,到了晚上再攤開。
沙發旁邊放着一張疊的整齊的棉被和幾本翻得破爛的課本。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
那個沙發應該是霍齊晚上睡覺的地方。
李涼攤開另一隻手,看了看掌心。
而且,這雙手。
可能也從來沒有幹過家務。
李涼無法想象原主在這樣的情形下還可能做出的愚蠢的事,這家人會是有多心寒。
她想回抱住面前的這個女人,但奈何動作生硬,手不知該放在哪裏。
王晴的懷抱雖然不寬厚,但卻很溫暖。
六歲開始就失去母親的她在幼時就沒有了這樣溫暖的懷抱。
七歲那年,她尊貴的父親帶回來一個女人。在那之後,她的母親就很少再被人提起。
李涼只依稀記得,那個女人不僅擁一頭純正的金髮,還擁有和整個埃塞克斯家族一樣冷漠疏離的神態,以及碧色瞳孔中淡淡的傲然。
並且,隨着傑克的出世,意味着這個家族有了男性來世襲爵位,於是,整個家族都在慶祝這個遲來的男嬰。
多年的捧星戴月下,傑克逐漸對她由最初的默然變爲了越發的不屑。
再到後來,她被李老帶在身邊。
直到有一天。
父親和那個女人葬身於一場紐約的一場槍擊案,她被重新接回埃塞克斯家族。
她在傑克眼裏的存在感纔開始多起來。
不過。
那更像是一種厭惡感。
一種無法言說的。
厭惡感。
一邊的霍齊眼裏的驚意一略而過,淡淡的瞥了一眼就挪開了視線,還是不認爲霍雪真的改變了。
但李涼並不在意了。
既然無法真的地僞裝成另外一個人,那就做自己。
否則再多的話語都是徒勞
晚飯時。
霍齊總感覺有人在盯着自己。
一轉頭。
發現霍雪正一動不動地看着他手中的筷子。
少年頓時眉頭一皺。
“不喫飯盯着我幹什麼”
李涼盯着眼前的筷子,然後慢慢地拿起來。
她小時候也用過筷子,不過到後來久不用,現在冒然拿起,可能會有些生疏。
用食指和中指控制住兩根竹筷,李涼試着夾了夾不遠處的一片肉。
只見肉慢慢挪向碗裏。
還有10cm。
5cm。
1cm。
“嗒啪--”一聲。
是肉片落在桌上的聲音。
空氣變得好靜謐。
“我說霍雪你今天怎麼回事兒”
“心情不好你拿肉撒什麼氣”
“我就得說她你看她現在這樣子還不讓人說啊--”
話音剛落,李涼就慢慢地拿起筷子,夾向盤子裏的其他食物,一伸一回,全然不似剛纔的僵硬,反而流暢自如,舉手投足間散發着一股與生俱來的自信。
剛剛的那一筷子只是試水,熟悉操作,而現在,天賦如她,試探兩下就已經掌握了握筷技巧。
王晴收回視線,眉眼帶着躊躇,還是繼續喫菜。
霍齊微微蹙眉,低着頭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飯後。
王晴忙活着開始洗碗和熱洗澡水,李涼安靜的坐在老舊的沙發上。
而霍齊則是在收拾第二天上學用的東西。
因爲家住得近,住學校還得交住宿費,所以霍齊和霍雪兩姐弟都是走讀生。
李涼察覺一道視線落到她身上,待她尋去發現霍齊迅速地挪開。
像個鬧了彆扭的小孩子。
李涼勾起脣角,想要摸摸他的頭。“小孩子不要總是裝老成。”
“假惺惺”
霍齊一把拍開她的手,聲音拔高了許多。神色中充斥着絕對的抗拒。
從重生到現在,霍齊給李涼的印象都是一個愛讀書的小孩子,也會幫忙收拾家裏,李涼並不反感他的態度,反而覺得好笑。
傑克在衆星捧月中長大,看人的眼神裏永遠都帶着渾然天成的高傲,他從來都瞧不起黃種人,更瞧不起她。
而霍齊不一樣。
霍齊對待任何事物都是彬彬有禮,他的作業,他的筆都是一本本一隻只放得整整齊齊,連日常睡覺的地方都收拾的一絲不苟。書本儘管翻了多少遍,都他會一頁頁的將書角壓的整整齊齊,不給借書人添麻煩。
對待王晴的態度更是句句入耳,只要王晴吩咐的,他一句話都不會反抗,更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公平,直接就動手做起來。
按理說這樣的弟弟應該很好相處纔是。
可是爲什麼,霍齊看着自己總是隱隱含着敵意
不知爲何,重生到現在,李涼的心中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像是一場醞釀已久的暴動,時刻就要爆發。
“吱呀”一聲。
大院的門打開了,走進來一個留着平頭,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工作服,步子有些急切。
但他不會是一家之主。
因爲他看到李涼時,神情中同樣帶着厭惡。
在這樣一個寵溺霍雪的家庭中,怎麼可能會由這樣一個厭惡霍雪的人掌控。
而且男人眸光清明,一看就是個是個有主見的人,怎麼會任由王晴當家作主賦予霍雪在這個家庭中的如此地位。
而且,仔細觀察,男人身上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換下,在他走動的過程中,所到之處,一陣塵土飛揚。
這個男人的工作似乎還是體力活。
只是李涼不知道,如果是往常的霍雪,還沒等男人走進屋,就已經跑進房間裏去了。
只見男人腳還未踏進屋內,渾厚的聲音已經在外頭響起:
“嫂子,趕緊去醫院看看吧,海哥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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