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名揚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同時也被無形的鐵鏈所束縛,全身越綁越緊,似乎套入了一層捆綁最窮兇極惡的犯人的鐵衣中。
他的肺上壓着山那麼重的石頭,每一塊肌肉都收縮到緊繃得不能再緊繃爲止,似乎逐漸連本人也變成了石頭。
喉嚨就像一扇門,吞嚥着最後的氣息。彷彿當這扇門慢慢關閉,他就會徹底如石頭人般窒息掉。
渾身都無法動彈,卻有種奇妙的溺水般的感覺。
柳夫人終於停下她的長篇大論,但她似乎沒有時間注意到兒子的異樣。其他人也不會就此讓她離去,孟大人和孟夫人又接着開始了客套寒暄……
進士們輕鬆的觥籌交錯,誰能想到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方纔還技驚四座的狀元郎,正因爲一種突然發作的怪病,逐漸陷入窒息的危險中。
柳名揚感到進入肺部的空氣逐漸減少,無論他如何要爲自己的生命掙扎,要大口大口呼吸空氣,都始終做不到。
喉嚨就像被強而有力的手扼住一般,越扼越緊,越扼越緊……直到……
一絲若有若無的香味飄到鼻子裏。
跟先前那種讓他靈感涌現,想起青山書院的味道不同,是一種令他感到陌生的味道,如同翻騰的藥,如同鋒利的刀子。
似乎在快要窒息的時刻,鼻子就變得比其他人更加敏感。
其他人毫無反應,他卻感到無法忍受。
原本僵硬的肌肉,慢慢鬆弛下來。
忽然有那麼一刻,柳名揚感到自己又能呼吸了!
他終於重新活了過來。
柳名揚大汗淋漓的癱軟到座位上。恐怕除了自己,沒有誰能察覺到,他剛剛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不……
他狠狠的敲了自己一下頭。
怎麼會只有他自己知道呢!
是那個人,那個燃香的人,又救了他一命!先是賽詩,接着是化解了方纔的急症……
雖然從他現在的座位望去,完全看不清楚珠簾背後的身影,但不知怎麼的,他就知道定是同福堂的女掌櫃無疑。
柳名揚搖搖晃晃,下意識的掙扎着起來,他要去尋她纔好,當面跟她道謝,當面告訴她自己並非忘恩負義之徒,很清楚是誰兩次救難於水火之中……
柳夫人眼睛的餘光瞟到兒子,連忙對孟夫人做了個抱歉的姿勢,關心的靠了過來:
“名揚,你是想到哪裏去?”
柳名揚看着母親,視線模糊了下,猶豫着慢慢道:
“娘,我……好像一時之間,喝酒有些太急。……頭暈,我去去下……更衣……一會就……就回來……”
他暗暗指了下腰帶,柳夫人以爲兒子人有三急,喚了侍女來:
“還請幫助引狀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