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宮裏一頂一心思重的閹人,林盛善於用獨到的眼光看待一切人和事物。同樣,他也是個野心勃勃的太監。“中貴人事情拖不得,我家小姐被豺狼虎豹叼走怎麼辦”餘老頭心裏急,一轉眼功夫看着長大的小姑娘不見了,他硬生生兩炷香時間衝回城中,這條路蘇誠一行人來時走了兩個半時辰。餘老頭一顆心七上八下,什麼都顧不得了。“官家向來是通情達理之人,來人點五十人,走。”林盛手一揮,寫條子蓋章給讓人給官家送去。他拉起礙事衣襬,直接上馬。“咱們走”終於讓他找到個由頭,能再滅一舊臣,陛下想來也是樂見其成,林盛心裏美滋滋。西山別院是京畿避暑勝地,並不是某個官員,某戶人家的私宅。西山因坐落於開國皇帝皇陵以西百里,故稱西山,是一處連綿山脈。京中不少富戶都在此處置辦宅子,這纔有了西山別院的雅稱。有一說一,林盛帶來的五十人,丟到茫茫山中,實在是不打眼。想要尋人,難度極大。好在林盛不是誠心誠意來幫忙。回去的路上,餘老頭心慌意亂。心慌,自家小姐安危;意亂,引來了林盛這樣的饕餮。餘老頭有些後悔,可也只能馬不停蹄地往回趕,等到了西山別院自家宅子前,日已偏西。一輪夕日掛在天邊,山間起了氤氳霧氣,山中黑的早,大片大片的林子已經沉在夜色裏了。餘老頭下馬,顫着腿走向院門。裏面太安靜,安靜得讓他心神不寧。剛走到門前,就聽格拉一聲,門從裏面打開,是桂花。桂花恭敬老實異常,側身讓路。“小姐找到了。”她說。餘老頭來不及高興,一顆心便沉了下來。蘇安樂找到了皆大歡喜,他卻帶來了個羅剎。這可怎麼辦哪怕是在戰場上,餘老頭都沒這樣慌過。他蠕動因爲乾燥而裂口的嘴脣,啞聲問:“老爺夫人呢護衛軍的林盛管事來了。”林盛的頭銜自然不是一個管事,他身兼多職,內宮軍中都有差事。餘老頭樸實覺得,那就是個管事。桂花神色古怪地看看林盛,又看看餘老頭。“小姐在挨訓呢,夫人請了家法,老爺在勸呢。”餘老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林盛早就不耐煩了,他篤定這家人是在打馬虎眼,鐵定這家小姐又不想死了。他揮手,身後兩個內侍衝出來將餘老頭和桂花押到一邊。“今日咱家就來看看,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林盛大步流星地往裏走,直接讓手下人抓了幾個下人,刀放在脖子上逼問。“你家小姐在呢”他這股子囂張跋扈勁兒是在內宮裏養出來的,舉手投足都帶着有本事來打我啊的氣勢。下人們因着主家早有交代,恭恭敬敬指路,倒是給了這位“爺”面子。林盛心中得意,用從官家那裏學來的龍行虎步的姿態,一路往裏衝。拐角處,一少年拄拐立在竹叢深處,直勾勾盯着這對人,直到看不見。少年頭頂的牆上,兩隻手攀爬而上,跳上一個人來。“媽的,老子失策了。小子,看你是個邪性的,你說說這事情怎麼搞”趙石頭蹲在牆頭,伸長手扯了扯少年頭頂亂糟糟的呆毛。少年偏頭,目光不善地看了他一眼,拄着柺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唷還是個刺頭,這眼神不錯,我說不就是弄斷你一條腿老子可是給你找了個最好的骨科大夫,不用一百天就能好全乎”“小子你別拽,你等着我那姐夫回過頭來怎麼收拾你。啊啊啊啊氣死老子了”趙石頭咿咿呀呀鬼叫,引得少年加快腳步,不去聽那難聽聲音。“餵你給我站住”趙石頭跳牆,一個餓虎撲食,勾住少年脖子直接將人壓在懷裏。“別走啊,你這樣的,我姐夫素來看不上眼,沒有我幫忙,你只有死路一條。”少年擡起手中柺杖,直接搗在趙石頭腳背上,冷冷道:“滾。”“這”林盛眯眼,用下巴指了指門窗緊閉的房間。“撞開。”他話音剛落,手下人已經踹開門衝進去。林盛素來惜命,等手下探查完纔會進去。他聽到手下人倒吸涼氣的聲音和屬於半大少女沙啞稚嫩的哭聲。貓叫似地林盛心中嫌棄。“說你錯在哪”中氣十足的女聲,質問的話語如炸雷在林盛耳邊響起。林盛掏掏耳朵,他想到忠武將軍夫婦兩人的體格,暗道胖人就是火氣旺。等手下出來,朝他點頭,林盛才拍了拍因爲騎馬而褶皺的衣裳下襬走進去。“嗝~不應該看那些人快餓死了,就給帶他們回來喫飯不應該想早點做飯,就自己衝在前面,迷路”林盛無視小姑娘抽泣的聲音,緩步走近,仔細打量這捱打的小姑娘。趙氏用的軟鞭,在小姑娘身上留下了帶血痕的印子,哪怕不脫衣服都能看出傷得多嚴重。天色略暗了些,林盛能看到小姑娘瑩白的臉,腦中劃過這樣瑩白肌膚上傷痕累累的模樣,不由有些意動。忠武將軍和他夫人樣貌並不上佳,生的崽子倒是有那麼幾分姿色。手下很快耳語了事情的經過,說是小姑娘帶了流民回家,幾百人的光景,都是老弱婦孺。真是恰到好處的心善啊。林盛垂在袖邊的手微動,拇指與食指摩擦,在心裏想了個絕妙的主意。這家人算是沒了,這個小姑娘倒是可以留下,賞玩幾日。林盛自以爲心思藏的深,卻不知一直在旁邊不懂聲色的蘇誠已經起了殺心。“宿主陳晴的演技光環還有五分鐘時效。此人名叫林盛,是個壞人。”小白的提醒讓白青咂摸起自己的傷勢來。這傷看着慘烈,卻也不傷筋動骨的,也就皮肉疼,到不算嚴重。白青瞟了林盛一眼,心一橫,乾脆朝着對方撲去。“我娘要打死我了,大人救命大人救命”白青直接抱住林盛的大腿,腦中響起了小白對這個人的科普。一等一的奸佞,新帝重用的人,太監閹人。恩太監在聯邦時,白青自己聯邦的歷史都學的一塌糊塗,就更別提其他地方的人文歷史通俗知識了。小白的資料也不完善。“就是少了人體器官,皇帝爲防止其他人淫亂後宮定的規矩。”是個不完整的人,真可憐。“大人爲我做主啊,不就是喫點糧食,我娘就要打死我啊,我苦啊。她們都要餓死了,給幾口飯怎麼了”小姑娘稚嫩的嗓子已經沙啞,聽在耳裏像是被貓爪子輕撓了幾下心頭。身子也軟乎乎的,林盛恍惚間想起了自己剛進宮時養的大白耗子。也是暖和軟乎乎,弱小得兩根手指頭都能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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