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白青到了東宮，她這個五品尚宮，就成了東宮裏除了李石外，說一不二的存在。李石父子玩笑般的行爲，在一衆宮人眼中，讓她從地獄走到了天堂。白青站在廊下，望着楓葉堆打滾的小孩，有些出神。李石總是不知疲憊，生命蓬勃。這讓白青想到了東宮小廚房裏，生豆芽的黃豆，只需要一點水，就能迸發出強大生命力。時間一天天過去，已經是深秋，天氣越來越冷，冬獵就要開始了。李石每天都鬧騰着要練習，從弓弩到長槍，什麼都感興趣，什麼都學不好。這會兒正生氣，在滿地楓葉裏打滾。宮人們不敢上前打擾，又擔心小太子着涼，清一色地跪在白青身後，請她將人叫回來。他們早就發覺，這位尚宮在小太子心中的地位卓然，僅次於陛下。但凡有關小太子的事情，求這位肯定能行。白青一直很奇怪，李石怎麼會對自己這樣親近。她走過去從楓葉堆裏撈出小孩，用力抖了抖後，放回地上。“既然要學，就好好學。弓弩可不是憑小聰明就能很快學會的。”三歲多的小孩子，非要玩什麼三箭連發，做不到就氣得滿地打滾，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壞習慣。“你力氣不夠，怎麼可能射準。”白青從地上撿起工匠們特意定製的小弓箭，三箭連發，射中了不遠處掛着的宮燈。琉璃宮燈應聲碎裂，五顏六色的琉璃碎片，在秋日陽光下反射出柔和燦爛的光，照亮了小太子的眼睛。“父皇說你會武，原來是真的。神仙姐姐，咱們去和父皇的暗衛比比”這都是什麼念頭白青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太子應該叫我什麼”小太子撇嘴道：“蘇尚書。”這還差不多。白青走到琉璃宮燈旁，撿起箭矢，丟回箭筒裏收起來，這才提着小太子的衣領往屋子裏走。“今晚宴會，你要出席。”“我纔不想去，擺宴的御花園距離膳房那麼遠，菜端過去早就涼了不好喫。肉湯都變成凍肉了”小太子搖晃着胳膊腿撒嬌：“蘇尚書，蘇尚書，就說我病了，好不好嘛~”這小孩不知道哪裏來的習慣，撒起嬌來花樣百出，這對白青沒什麼用，倒是詭異地戳中了李從景的萌點，自從見過自家兒子撒嬌，就恨不得將人抱在腿上多揉幾下。爲了這惡趣味，李從景最近經常逗弄這個兒子。奇怪的是小太子幾乎不對白青以外的其他人撒嬌。李從景有想過可能是因爲白青和自家兒子的生母長得像的原因，可他早就忘了兒子生母的模樣，無從對比。問起身邊近臣，都說不像。李從景越發覺得白青能被自家兒子青睞是有原因的，爲此腦洞大開，讓人查了白青的一應喫食用度，猜測她用了什麼能迷惑人心智的東西。白青知道後，在心中默默道了聲智障。將小太子丟給宮人們安排洗漱，白青也去沐浴更衣。她如今算是儲君身邊的近臣，整個後宮的眼睛都盯着這裏，按照李從景的說法，就是作爲太子身邊的人不能太寒酸。洗漱過後，白青在宮人的幫助下換上穿着繁複的衣服，立在門口等小太子洗漱好出來。過了大半個時辰，眼看時間要到的時候小太子才仰着被水蒸氣蒸得紅紅的臉衝出來，伸手求抱抱。“自己走，外面準備了步攆。”白青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做不到對未來的皇權統治者卑躬屈膝，直接拒絕了小太子。“不嘛，不嘛，就要抱抱。”“別鬧，誤了時辰淑妃和談妃又有理由，要將你抱回去教養了，陛下最不喜歡養孩子，他上次就差點答應淑妃。”“我纔不要做那些女人的兒子。”小太子氣沖沖地邁着小短腿衝出東宮，踩着小太監的脊背爬上步攆。“蘇尚宮也上來。”白青搖頭：“太子慎言。”宮中規矩森嚴，讓人知道她和小太子共乘，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白青自然不會同意。小太子撇嘴，不滿道：“明明年紀不大，這麼古板做什麼從這裏過去那麼遠，你跟不上會遲到的。”“太子不必擔心，不會遲。”步攆被幾個大力內侍擡着，速度快不到哪裏去，白青很輕鬆便能跟上。到了擺宴的御花園，各路嬪妃已經到齊，白青一行以小太子爲首的人竟是倒數第二到的。最後到的自然是李從景。小太子抱着小碗自己吃了兩杯乳酪蝦仁，李從景才慢悠悠趕來。等一衆嬪妃行禮，李從景才道：“今天是家宴，美人們不必多禮，都起來都起來。”他瞥了眼虛虛做個樣子的白青，覺得這小胖子欠教訓。等目光轉向被人扶着，面色蒼白的雲晴雲才人時，頓時疼惜起來。昨晚還好好的，怎麼幾個時辰沒見，就這樣了入座時，李從景坐在上首清晰地看到雲晴被宮女扶着才坐了下去，盯着她比之前圓了一圈的臉看了會兒。李從景又看了看立在下首處，也就是小太子身後的白青，驚覺雲晴已經比小胖妞胖了許多。怎麼回事兒李從景想到最近雲晴越發圓潤的身體，心中有了個猜測。他衝手邊的小太監勾了勾手，耳語幾句後，小太監連忙退下。小太子看到這一幕，眨眨眼看看父皇一直注視的雲晴，又看看正在撕扯帕子的淑妃和談妃，心中樂呵呵直笑。他伸手拉了拉白青的衣角，低聲道：“神仙姐姐看出什麼來了”白青什麼都沒看出來，她只看到雲晴眼中的詫異，以及其他宮人的豔羨目光。這段時間來，這種眼神，她見過太多。小太子早就發現她在某些時候智商下線，直接道：“那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的，肯定懷孕了。”“”小白都沒發現的事情，這小孩是怎麼知道的白青打量雲晴，怎麼看都看不出什麼不一樣來。小太子只能再次壓低聲音道：“你看她的胸脯和腰，是不是比以前胖了，腰也是僵的，聽說最近父皇經常去她那裏。恐怕是不好受”小太子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讓人聽不見。周圍一片寂靜，白青扭頭，就見李從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過來。小太子的話，也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李從景面色漆黑如墨，直勾勾盯着李石一言不發。李石：“”完蛋了，說八卦太入迷，忘記這是什麼地方。早知道應該回去再說。“蘇尚宮，這段時間你都教了他什麼”李從景忍不住開口，他不想讓自己兒子太聰明，可也更不想讓兒子成爲眼裏只有這種宮闈之事的廢物。“現在就盯着女人的肚腹看，難道以後他還要做穩婆”對白青而言，這簡直是無妄之災。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被責怪一番。擡頭就見李從景一副恨鐵不成鋼模樣。若不是這裏有李石在，白青還以爲這個盯着自己看的人，是在怨她不成器呢。教訓你兒子就教訓你兒子，看她幹什麼這些又不是她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