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沒說話，她撿起隨着自己行動而掉落的銀白子彈，提起楚北良放在旁邊的長槍，單手握住。“早就說了，不是那樣用的。”她握着槍桿的手青筋鼓起，上面滿是灰塵，昨晚挽起的衣袖褲腳已經鬆散，稍有動作，便拖沓地搖擺起來。這讓她有種回到九闕門的感覺，九闕門弟子的衣服，也大多這樣寬袖寬褲腿，比不上廣袖長袍那樣迎風飛舞，卻也別有一番颯沓之意。她想要從楚北良手中抽出長槍，卻沒有成功。楚北良緊握着另一頭，兩人相互用力，長槍紋絲不動。“那些人死了，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他聲音艱澀沙啞，顯然一晚未睡。“我恨不得，恨不得直接解決你。就是因爲你，他們死了。”楚北良後悔自己當時的命令，他只恨自己不夠狠心，應該讓她自生自滅，而不是去救一個根本就不需要救的人。白青不想解釋，可楚北良的神色讓她想起了一些人，這讓她動了惻隱。一個連情緒都欠缺的人，竟然會動惻隱之心。這讓她有種奇妙的感覺。儘管反派系統叫囂着偉大的反派不需要解釋，她還是開口了。“他們用標槍，距離遠了，反而受牽制。”“他們，不擅長近戰。如果沒猜錯，這次反而是死傷比例最小的一次。”她放棄長槍，朝小黑伸出手，“給我吧。子彈可以留着，槍給我。”畢竟，她也是有子彈的人了。用自己的命換來的子彈。銀白色金屬在她掌心打轉，光源打在上面，一半是刺目光亮，一半是淺淺陰影。這樣的子彈，躺在她本應該有斑駁細碎傷口的手中，極致的金屬美感，讓人心臟鼓譟不安。如同從不曾握刀的人，碰到一把鋒利菜刀，握着它時，不自覺地腦中就會閃回曾經看到的各種血腥場面。從而心臟劇烈跳動，手指顫抖，好似自己一旦握緊這把刀，稍不注意沒有剋制住，就會成爲殺戮者。這是錯覺，只是遇到不熟悉事物時，大腦不自覺產生的聯想。此刻，白青就有這種感覺。這顆子彈，讓她心中興奮不安。小黑將沉甸甸的袖珍手槍放在她手裏，比巴掌略小的手槍，和子彈躺在一起，讓白青覺得安全又危險。“儲備糧你打算怎麼做”楚北良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遷怒，可這並不能讓他發下心結。他很清楚，白青是故意的。故意讓他們混戰，故意消耗人命。這場遊戲，名爲殺戮的遊戲，必須要有足夠的人死亡。“怎麼做”楚北良冷笑，“你問我的打算”他沒有打算，他只想暴起殺人。“冷靜點。”老九走過來拍了拍楚北良的肩膀，“等一等，我們都冷靜點，或許事情還沒有那麼糟。”“這樣下去，我們真的會相互猜忌嗎”小黑問。他是個很直接的人，有一說一，並沒有太多彎彎繞繞。他不想有無謂的犧牲，並不希望自己的隊友死去。“如果一定需要人死，我自殺。”他說。老九一腳將小黑踹翻，冷聲道：“哪裏來的這麼多廢話，去採蘑菇。從現在開始，有一個算一個，給我做好長期奮戰的準備。”老九不想考慮以後，只想活過當下。白青裝好子彈，袖珍手槍依舊放在上衣口袋裏。她單手揣兜，低頭看了看光裸的腳，轉身攀上自己之前爬上的樹，穿好鞋子跳下樹。望了小鳥一眼，她歪頭思索片刻後朝着她勾了勾手指。“跟我走嗎”小鳥這樣的，一旦這些人發生內亂，就會成爲犧牲品。白青從不吝嗇從最陰暗的角度看待事態發展。小鳥愣忡片刻，她的頭頂，滿身黑衣的青年閉眼假寐，看不出情緒，全身緊繃的肌肉告訴她，這些人沒有睡着，他們蓄勢待發，時刻準備着。準備什麼呢準備攻擊可能突襲的食人族，準備反抗來自同伴的廝殺小鳥不知道，白青表情過於冷淡，讓她看到了很多可能。綠鳥啾啾啾叫着飛來，爪子上抓着兩顆赤紅果實，邀功似地繞着小鳥飛行一圈，纔將果子放到小鳥手中，展開翅膀趴伏下去。潮溼的翅膀，冰冷異常。小鳥不自覺打了個激靈。她看到的斜右方，歪脖子樹上，一個人正盯着綠鳥，垂涎欲滴。“啾啾。”小鳥吹響口中樹皮做的口哨。怕白青沒聽明白，連忙將綠鳥放在頭頂，把手裏的紅果子塞進白青手裏。“啾啾啾”楚北良看到這一幕，面帶苦笑。“要不，這個還給你”他拉長語調，拔出插在地上的長槍，搖了搖。白青亮出鷹爪匕首，用下巴指了指他手中長槍，又指了指遠處地上散落的標槍。“在你手裏，它們沒區別，在我手裏，它們也沒區別。留給你，做紀念吧。”如果他死了，就當是陪葬。白青不知道楚北良，小黑，老九他們能不能活下去。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她拉着小鳥，快步往來的方向走去。小鳥小跑着才勉強跟上她的速度，跌跌撞撞好幾次都驚飛了棲息在頭頂的綠鳥。留在原地的楚北良掏出雙管爆音口哨，若有所思地看着白青離開的方向。他知道，她並不想參與他們的爭端。“小黑，她怎麼願意跟你走的她拒絕我的邀請，爲什麼要跟你走”小黑正在烤蘑菇，焦黑的蘑菇讓他滿臉苦色，完全沒有吞下去的念頭。聽到楚北良的疑問後，小黑愣了一下。“或許和我一樣，不想看到有人死”小黑不太確定，白青的行爲，實在是有些奇怪。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小黑自信道：“我知道了，她一定想要活下去”廢話誰不想活二百進十，百分之五的機會。勝利落到頭上，就是百分之百。落不到就是九死無生。“草什麼鬼任務，明明是讓人送命。”楚北良心情欠佳，抓起手邊長槍，學着白青揮舞木棍的姿勢，舞動起來。兩米五的長槍，加上槍頭都兩米六七的樣子，直徑三釐米左右，重量有些可觀，這樣長的兵器，在密林中想要舞動起來，難度不小。這是在水潭邊，還算開闊。半小時後，楚北良不再亂掄，將長槍插在地上，大喘粗氣。“這玩意兒，不好用。小白那身板，怎麼玩棍子那麼溜”楚北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兵器，食人族手裏的標槍，白青這把長槍，都是他以前不曾見過。這讓他對這些東西，產生了濃濃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