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萬曆皇帝被鬆綁了，也呈現出一股強勢的勁頭，畢竟他纔是正統皇帝，又哪會心甘情願退位？</p>
另一方面，朱翊鏐與鄭妙謹，還包括許多像張鯨、張居正那樣的人，也已經沒有退路了，斷不會讓步妥協。</p>
最難的是李太后，她夾在中間，可眼下的局勢又不允許她撒手不管。</p>
而此時在翊坤宮外，無論是外廷還是大內都引發了一番議論。</p>
無它，只因李太后一回來就去了翊坤宮。本來翊坤宮就是私底下議論的焦點，這下議論聲更是紛至沓來。</p>
再加上之前陳太后去而復返翊坤宮引發的熱勁兒尚未完全過去，今兒個發現她又早早地過去了。</p>
那些人指定要問爲什麼？</p>
翊坤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麼？</p>
誰都會懷疑肯定有大事發生，只是沒人敢前去打聽。</p>
雖然他們都不敢，可總有人心裏癢癢，於是慫恿萬曆皇帝。</p>
兩宮太后都去了翊坤宮。尤其是李太后，剛一回來就被張鯨請去了，萬曆皇帝理應也過去瞧瞧。</p>
當然，慫恿萬曆皇帝的，是大內的人，其中包括周佐；而外廷的人，則去內閣諮詢，其中包括劉凱。</p>
周佐乃乾清宮的掌作太監，又是萬曆皇帝的貼身侍俾；而劉凱是吏部都給事中，六科廊言官之首。</p>
可是，此時的萬曆皇帝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再三懇求之下，他也只能答應接見周佐一個人。</p>
只是相較於劉凱他們，周佐感覺不得勁兒多了，因爲萬曆皇帝像啞巴似的死活就是不肯說話。</p>
即便迫不得已開口，也只是“嗯呀”之類的惜字如金，絕不多說一個字兒。</p>
這可把周佐急壞了。</p>
沒辦法，他只得扭頭去了內閣，感覺有貓膩不對勁兒。</p>
兩宮太后都在翊坤宮，他也只能帶着兩名內侍去內閣稟報。</p>
對於劉凱他們只是感到好奇，爲何李太后一回來就去了翊坤宮呢？卻不知道萬曆皇帝也變了大樣兒。</p>
所以，周佐他們一來，內閣頓時表面上熱鬧非凡，但他們各自內心卻是無比的緊張，萬曆皇帝從翊坤宮回來像突然變了一個人嗎？</p>
可對申時行他們而言，翊坤宮是後宮，他們也不能去啊！</p>
周佐提議道：“申先生，雖然你們也不能去翊坤宮一探究竟，但可以覲見萬歲爺，請求萬歲爺到翊坤宮瞧瞧，奴婢實在無能爲力勸說不動。萬歲爺整天躲在乾清宮不出來，也不叫事兒啊！”</p>
申時行想了想，點頭答應了。</p>
“好！”</p>
這樣，帶着諸多疑問，申時行便隨周佐一道去了乾清宮。</p>
乾清宮同樣屬於後宮，除了內侍，朝廷命官一概不得入內。</p>
但事急從權，申時行也是沒轍，想着李太后忽然失蹤不知去向，搞得人心惶惶，以至於萬曆皇帝全城搜查，可仍然一無所獲。結果李太后回來了，萬曆皇帝卻置之不理。</p>
且不說李太后爲何一回來就去了翊坤宮，單憑萬曆皇帝這一點異常，申時行就想去看個究竟。</p>
然而，當週佐進去稟報說首輔要來時，得到的回覆卻是搖頭。</p>
這時候“萬曆皇帝”不想見任何人。他忐忑不安也不知發生了什麼，被張鯨趕鴨子上架似的威脅至此，居然要頂替萬曆皇帝……他感覺隨時會有生命危險，只求張鯨快來救他。</p>
“什麼問題？”申時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萬曆皇帝不讓進，他也不敢硬闖乾清宮呀！翊坤宮那頭有兩宮太后，他更不能去的。</p>
“奴婢斗膽說一句，奴婢覺得萬歲爺有問題，不是原來的萬歲爺。”</p>
“那是誰？”</p>
“反正不像，雖然看起來像，但神情舉止仔細觀察還是有很大差別，奴婢懷疑這個萬歲爺是假的。”</p>
最後兩個字兒周佐說得很輕，生怕被人聽見了。</p>
“假的？”申時行愣了一愣。</p>
“嗯，其實萬歲爺從翊坤宮回來完全像變了一個人，奴婢就懷疑萬歲爺不對勁兒，只是不敢想。可今兒個慈聖太后娘娘回來，萬歲爺居然還無動於衷，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要不萬歲爺的腦子壞了，要不就是假的。”</p>
申時行聽了沉吟不語。</p>
周佐問道：“申先生有什麼方法可以試探一下？”</p>
“問他生辰八字？”</p>
“這個方法不行，奴婢問過，萬歲爺答得上來。”</p>
“那讓他寫一下我的名字，萬歲爺的筆跡我認得。”</p>
“好！奴婢馬上去試試。”周佐連忙又進去了，可費勁九牛二虎之力，這個“萬曆皇帝”，也就是替僧年永歡，無論如何都不肯落筆。</p>
周佐只得又出來了，對申時行確定地道：“申先生，奴婢敢肯定，裏頭那個人絕不是萬歲爺。”</p>
“那怎麼辦？”申時行也是一個魄力不足謹慎有餘的人。</p>
“奴婢懇請申先生這就衝進去，揭穿他的真面目。”</p>
“這……不妥吧？”申時行猶豫，也不敢，闖乾清宮他哪敢？況且他又不像周佐那樣見過這個萬曆皇帝。</p>
“申先生，倘若這裏頭的萬歲爺是人冒牌頂替的，那真的萬歲爺又去了哪裏呢？此情事關重大……哎呀，真的萬歲爺此刻不會在翊坤宮裏吧？”</p>
周佐神思電轉地訝然道，眼珠子彷彿要飛出來似的。</p>
“你身爲皇上的貼身侍俾，居然分不清哪個是真是假？”</p>
申時行帶着兩分責備的語氣，盯着周佐質問道。</p>
周佐爲難地說道：“奴婢確定這裏頭是假的萬歲爺，只是這個時候該不該去揭穿呢？揭穿後會不會出事兒呢？一旦出事兒，奴婢可承受不起呀！還望申先生裁決定奪。”</p>
周佐可不是推卸責任，他雖然是乾清宮的掌作，但這種大事兒，又不知道是誰安排的，他的確承擔不起。</p>
然而申時行也難啊，第一他不確定裏頭的萬曆皇帝到底是真是假，第二這時候揭穿會不會出亂子真不好說。</p>
見申時行沉吟不語，周佐着急地提議道：“要不去翊坤宮請求兩宮太后？”</p>
“理由呢？”</p>
“這……”周佐無言以對，總不能這頭兒還沒有確定，也沒有揭穿，到那頭兒說萬歲爺是假的吧？</p>
“可張先生，那該怎麼辦？”周佐心急如焚，越想越害怕。</p>
倘若這裏頭萬曆皇帝真是假的，那他這個貼身侍俾又是乾清宮的掌作，責任可是最大的啊！</p>
可如果眼下分明懷疑，乃至已經確定萬曆皇帝是假的，而不去尋找萬曆皇帝，或者不通知兩宮太后，待得事發，那一樣喫罪不起啊！</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