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負大明不負卿 > 第980章 爲何要敲登聞鼓?
    “一大早把登聞鼓敲得隆隆響,到底所爲何事啊?”朱翊鏐不疾不徐地問。

    “臣反思了好幾天,可實在寫不出檢討來。”張彪不卑不亢地回答。

    “就爲了這件事嗎?”朱翊鏐不悅,原本想着這件事已經告一段落了。

    外界也都是這麼認爲的。畢竟朱翊鏐再也沒找他們二位的麻煩。

    而兩道極富個性的招牌已經送到南京,都以爲兩位給事中寫完檢討然後呈遞上去,這事兒不就結束了嗎?

    莫非兩位檢討一直沒有寫?是真的寫不出來還是有心抗拒呢?

    不寫檢討不等於是抗旨不遵嗎?這會兒還想敲登聞鼓訴冤不成?

    “陛下,可以說是爲了這件事,但也可以說不是。”張彪回道。

    “你們兩個這些天就一直琢磨這問題嗎?”朱翊鏐急繼續追問。

    “是,臣寫過兩道奏疏,劉兄也寫過兩道,可陛下都沒有搭理。也不知奏疏呈送到陛下面前沒有,無奈之下,只好來敲登聞鼓了。”

    朱翊鏐不禁看了陳炬一眼,因爲他並沒有看到劉大元與張彪的奏疏。

    通常外臣的奏疏由通政司送到司禮監中官手裏,然後交由秉筆太監。

    秉筆太監需要把關,並非將所有奏疏都呈到皇帝手裏,只是有選擇性地呈到御前,否則每天哪裏看得完?而負責選擇、呈送這項工作的,通常是頭號秉筆太監,也就是當下的陳炬。

    想着陳炬對言官,尤其是六科廊的言官抱有很大成見,不幫他們呈送奏疏倒是也很好理解。

    朱翊鏐一個眼神,陳炬自然知道要說話了:“萬歲爺,劉張兩位給事中的確有寫過奏疏,但奴婢以爲他們不僅強詞奪理,而且極其漠視萬歲爺的威權,所以奴婢覺得萬歲爺無需機會他們的無禮訴求,也就沒有呈送御前。”

    原來果真是陳炬給壓下來了。

    先不管劉大元與張彪兩位給事中奏疏上到底寫的是什麼,但一早敲登聞鼓這事兒可以解釋得通了。

    “他們兩個奏疏上都說了什麼?”朱翊鏐心平氣和地問陳炬。

    陳炬像是早已經組織好了語言,緩緩言道:“回萬歲爺,奴婢大致可以總結爲四點:第一,他們兩位回去幾經思索後覺得不該寫檢討,因爲他們認爲“左右言路,彈劾糾察百司與百官”是他們的職責所在,萬歲爺若逼迫他們寫檢討,就等於是否定他們的職責。”

    稍頓了頓,陳炬緊跟着不客氣地評價了一句:“就好像他們的職責比萬歲爺的聖旨級別還要高。”

    “第二,他們仍爲兩道招牌的事兒而糾結,認爲萬歲爺不尊重他們,明顯是在羞辱他們的人格,所以要彈劾萬歲爺行爲舉止有違道德規範,還說什麼這不是明君所爲。”?

    同樣,陳炬還是稍頓了頓,然後評論道:“萬歲爺只是給他們一個警醒,他們竟上綱上線,怎麼不問問自己責罵威脅張簡修啊?所以奴婢認爲他們二位嚴以利人卻寬以待己,這樣的請求也就失去任何說服力。”

    “第三,他們還彈劾萬歲爺一意孤行不虛心納諫,許多決策主張也不與朝臣商議便獨自定奪下來,希望陛下往後能夠廣開言路,最起碼決策主張要首先爭得內閣的同意。”

    “第四,他們還彈劾萬歲爺違背祖制讓駙馬參政議政,認爲這雖然只是一道小口子,可已經在挑戰祖制了,必須儘快制止這大膽的決定與行爲。”

    “萬歲爺,他們奏疏上大致說的就是這四點內容,奴婢都不認同,所以才斗膽將他們的奏疏全部壓下。可他們卻不知道反省自己,更不知道改過,甚至將責任推到萬歲爺身上。說實話,奴婢對他們的行爲極度反感。”

    陳炬不僅概括了劉大元與張彪寫的奏疏內容,而且還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內心話講了出來這讓大家再一次見證了他耿直的一面。

    當然陳炬不僅僅只是耿直,還帶有強烈的感情色彩。

    尤其是在朱翊鏐的眼裏,陳炬這番言論似乎超出了他的職責範圍,多多少少有點干政之嫌。

    但或許這就是陳炬的本色吧。

    陳炬接着又說道:“萬歲爺,奴婢已經說完了。萬歲爺可以問問他們,奴婢有沒有說錯或說謊。本來奴婢沒有資格議論,可他們竟一早來敲打登聞鼓,搞得人心惶惶,好像出了什麼大事兒,奴婢實在忍不住,纔多說了兩句的,請萬歲爺恕罪!”

    繼而,朱翊鏐問劉大元與張彪:“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就陳公公說的這些嗎?再無其它吧?”

    劉大元與張彪不作聲。

    朱翊鏐又問其他四位給事中:“你們呢?爲什麼也要跟來?覺得敲打登聞鼓轟隆隆的很有意思對吧?”

    “陛下,臣等四位也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其中一位回道。

    “臣只想通過敲打登聞鼓的方式告訴陛下,要廣開言路虛心納諫。”而另一位回道,“正所謂三人行必有師,儘管陛下英明神武料事如神,可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難免會有紕漏。”

    “那敲完登聞鼓也見過朕,不知你們感受如何?”朱翊鏐風輕雲淡地問。

    “心裏暢快多了。”張彪搶道。

    “難道只爲了痛快嗎?”

    “陛下羞辱我們不也是這樣?”張彪壯着膽懟了一句。

    “放肆!”這時申時行沉聲喝道,“你們眼裏還有皇上嗎?啊?本輔明確告訴你們,陛下讓你們寫檢討必須得寫,不然以違抗聖旨罪論處。”

    非常難得,看見申時行不客氣地批評人一次。要知道他是端水大師,通常只是好心勸,兩邊都不得罪,可今天竟破天荒地罵六科言官。

    其實除了朱翊鏐清楚,剛纔對陳炬的言行舉止也感到詫異,畢竟在外人眼裏他是一箇中規中矩的人。

    面對張彪的反問和申時行的憤怒,朱翊鏐倒是極爲平靜,而且再一次不按套路出牌,緩緩言道:“登聞鼓你們也已經敲過了,心中的不滿也說出來了,朕是不是可以離開了呢?”

    最後竟以和諧、央求的語氣,也壓根兒不說問題的解決,好像就只帶一雙耳朵來了似的。

    搞得六位言官都是一愣,愣過之後才發現朱翊鏐已然離開。

    只剩下首輔申時行一人了。

    ……

    。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