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負大明不負卿 >第1378章 勘陵遇到一個敢言之人
    徐學謨在天壽山逛了逛,到底要將皇后的寢陵選在哪兒呢?

    想着以皇上與皇后的感情,爲皇后選寢陵實際上等於是爲皇上將來選寢陵吧?將來兩人肯定要合葬。

    所以爲皇后選寢陵可不能大意。

    成祖皇帝的長陵正好在天壽山與大紅門之間的中軸線上。

    其左右都是歷代寢陵。

    世宗皇帝的永陵靠近“大庭院”,腳下蹬着龍山;而穆宗的昭陵與永陵隔谷相對,正好對着虎山。

    記得當初禮部與欽天監兩家主持爲穆宗皇帝選擇“吉壤”時,曾拿出了幾處方案,穆宗皇帝一下子看中了昭陵。

    穆宗皇帝,也就是當今聖上泰和皇帝朱翊鏐的爹說:“百年之後與先帝父皇比鄰而寢,朕心大慰。”

    其實當初朝中大臣覺得禮部與欽天監選的幾塊兒地中,昭陵並不算好,雖然也在龍脈之上,卻回勢稍差,缺乏逶迤奔騰的氣勢。穆宗皇帝自己喜歡,其他人又哪敢說不好?

    這樣看來,其實選在哪兒並不是最重要,關鍵是要皇上覺得好纔行。只要皇上覺得好一切都好。

    那皇上會喜歡天壽山哪兒呢?

    徐學謨一邊觀察天壽山的地形地貌一邊琢磨,踏上林間的石板道,朝着德勝口村的方向慢慢走去。

    這德勝口村與康家莊村一樣,原也是山中一個不小的村莊,因修建皇陵而盡數遷出,只留下一地名。

    從一片林子中走出來,登上一處突兀的岩石,徐學謨看到了埋葬着世宗皇帝的永陵,頓時不由得想起這位篤信道教齋醮的皇帝,由於一意修玄,導致大權旁落,首輔嚴嵩專權達二十餘年,次輔徐階也就忍耐了二十餘年,一直耐心等待扳倒首輔嚴嵩的機會……

    回思曾經的過往,徐學謨不由自主地轉了一個身,位於德勝口村上頭的埋葬着武宗皇帝康陵,在漸漸暗淡的夕陽中,散溢出一股難以名狀的孤悽。

    想着這位沉迷女色、不理朝政的風流皇帝,成天躲在豹房裏尋歡作樂,要不秦樓楚館,要不放鷹逐犬,朝中大事竟讓大太監劉瑾一手處理。

    劉瑾一個惡貫滿盈的太監,竟代秉持國政十幾年,社稷綱常被弄得烏煙瘴氣,封疆大吏的奏疏,劉瑾的門人可以隨意批答,厚顏無恥的貪吝小人,劉瑾可以隨意地封官鬻爵。

    最有名的例子,莫過於大理司事張?2?3,每見到劉瑾就遠遠地拜倒在地,膝行上前,口中連呼“爺爺”。而每次劉瑾總開懷一笑,然後對身邊的隨從說:“你們看,這纔是我的兒子。”後來,劉瑾就提拔張?2?3爲吏部尚書。

    嚴嵩與劉瑾,一個是首輔,一個是司禮監掌印,可以說都是前朝的鉅奸大猾式的人物,就因爲碰上了兩個糊塗皇帝,他們纔敢爲非作歹。

    正所謂太平出良吏順世出名臣,可自明太祖開創大明王朝,至今也有兩百多年了,爲什麼出了那麼多的貪吏奸臣呢?主要原因在皇帝嗎?

    如今泰和皇帝是一位英明神武的好皇帝,貪吏奸臣確實少了。

    一想到泰和皇帝朱翊鏐,徐學謨內心中又不禁升起幾分竊喜。

    說心裏話,雖然皇后突然駕崩,可他的心情還不是很壞。

    徐學謨正在有一茬兒沒一茬兒地想着,忽然一陣吵鬧聲把他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只見守陵駐軍的一名小校正在驅趕一名中年男子。

    徐學謨忙走過去。

    那中年男子約莫四十來歲年紀,衣着十分樸素,麻衣麻鞋,一身村夫野老的打扮,目光卻看似深邃有神。

    “什麼人?爲何在此放肆?”徐學謨過去問道。

    那名小校忙回答:“徐大人,這人私闖陵區,例該懲罰。”

    皇陵有一個營的軍士守護,閒雜人等若私闖陵區,確實該按條例處罰,輕則拘役,重則關押。

    徐學謨又掃了那中年男子一眼,見那人不卑不亢的樣子,身上全然沒有俚俗人家的卑瑣之氣。

    關鍵是那人身上的一身衣服。

    徐學謨不禁問道:“看你穿着一身孝服,莫非是爲皇后娘娘誌哀?”

    “是。”那人確定地回道。

    這下徐學謨更是好奇了,因爲皇后昨日才駕崩,消息尚未詔告天下,此人看起來像山中人,又如何得知?

    “請問你是附近的人?”

    “是,也不是。”

    “貴姓?”

    “免貴,賤姓李。”中年男子說話鏗鏘有力,態度也不卑不亢。

    雖然簡短的幾句話,可徐學謨感覺眼前這人是個讀書人。

    只不知有何來歷。爲什麼知道皇后駕崩的消息?又爲什麼出現在這裏?還要冒着風險私闖皇陵?

    “請問李先生,爲何要闖進這裏?”

    “我想看看大人爲皇后娘娘選的吉壤是否能讓皇后娘娘葬得其所。”

    “莫非李先生會看風水?”徐學謨把這位自稱李先生上下打量了一番。

    “村夫野老,略懂一點堪輿之學。”李先生微微一笑,如是般回道。

    “那李先生不妨看看,哪兒合適?”徐學謨擡手一指,指向穆宗皇帝的昭陵附近,“我想定那兒如何?”

    李先生看了一眼,掠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想說卻又不好開口似的。

    “李先生但說無妨,現在只是勘測幾處地方,並未就此確定下來。”

    李先生點點頭,喃喃地道:“那塊地若下葬大夫朝臣,肯定算得上是一塊吉壤了,可作爲皇后乃至天子的陵寢,李某還是覺得有所欠缺。”

    “哦?欠缺在哪兒?”徐學謨旁邊跟隨而來的一位風水大師忙問。

    李先生這才悠悠回道:“皇后或天子陵寢,必須拱、朝、侍、衛四全。就像皇上與皇后坐在金鑾殿裏接見大臣,兩邊必須有侍從,後面必須有高大威嚴的屏風,前面有玲瓏的桌案,遠處有列班的朝臣。若用這四全的法則來看徐大人相中的這塊吉壤,朝臣與侍衛是不是都有點散亂?其勢已經不昌隆了。”

    說到這裏,以徐學謨爲首的一幫官員已是聽得目瞪口呆,更加確定眼前人是一位讀書人,應該不簡單。

    徐學謨觀察了半天,還真是覺得那塊兒可供選擇,卻沒想到這位李先生上來就挑出了毛病。

    換句話說,如果選定這方土地,那就是他的失職了。

    故而徐學謨連忙看了他身邊那位風水大師一眼,卻見風水大師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兒,應該是被這位李先生說到心坎兒裏去了。

    出於自我保護的小心思,徐學謨又故意說道:“你這不過是一家之言,我與這位風水大師都覺得這塊兒地方很不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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