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靈素嘟着小嘴兒,帶着兩分怨氣嘀咕道。
“我沒招她惹她呀不是叫她娘很尊敬她嗎”
朱翊鏐一副受了極大委屈的神情,很無奈地回道。
“還說沒有,潞王爺剛纔是怎麼說張先生的”
“可我沒說錯呀伴伴也說有道理呢,張先生身體幾乎被掏空了是事實,怕是支撐不了多久。”
“潞王爺,素素求求你,別這樣說好嗎皇宮裏頭誰不知道,除了萬歲爺和潞王爺,娘娘最關心的人就是張先生。”
趙靈素着急得要哭泣的樣,說話的速度如同她走路一樣快。
“先皇爺爺過世得早,萬歲爺登基爲帝時才十歲,娘娘整日擔驚受怕,朝中一應大事全仰仗張先生主持,經過幾年的勵精圖治,終於開創出萬曆中興的盛世,你說娘娘得有多感謝張先生”
“這個我知道呀”被一個小丫頭語重心長地教訓,朱翊鏐心裏也只能嘆息一聲。
他豈能不知道李太后在意張居正他還聽說李太后對張居正有着不一樣的情愫,甚至有一腿兒咧。
只是沒想到李太后竟表現得如此明顯,壓根兒不掩飾。
不過,這也似乎恰恰能夠證明一點:野史上的那些傳言不實。
想想也是,一個太后,一個首輔,即便有感情,以李太后的聰明勁兒和張居正的隱忍性子,兩人也斷不敢拿感情挑戰倫理,向前邁出一步啊
最多不過相互愛慕罷了。
至於野史上說張居正家的後花園有一暗道直通李太后的臥室,從而流傳出“張居正,居正不居正,黑心宰相臥龍牀”的故事。
那更是無稽之談,純特麼扯淡誣陷。
別把紫荊城不當城好不好還挖有暗道通往臥室
想啥呢編這個故事的人腦子進水了吧
“既然潞王爺知道,那你還說那些不吉利的話”
趙靈素一邊服侍朱翊鏐更衣起牀,一邊苦口婆心地勸道:
“即便是事實,潞王爺想說,可你也別當着娘娘的面說呀皇宮裏的人都知道,要說張先生,也只能說他的好。”
朱翊鏐不以爲然道:“那又何苦來哉還是實事求是爲好。”
趙靈素無奈地道:“我不跟潞王爺擡槓了,你還是快些去慈慶宮給陳太后娘娘請安吧,不然娘娘問起來又不知怎麼回覆。”
朱翊鏐忽然靈機一動,帶着兩分央求兩分商量的語氣道:“要不,素素替我去吧”
趙靈素一愣:“什麼”
“素素替我去給母后、給皇兄請安啊”
“那怎麼成”趙靈素頭搖得跟浪鼓似的。
“素素,事急從權嘛,張先生病得厲害,孃親那麼在乎他,可孃親身爲太后,又不能隨便出宮探望張先生是不是”
“是啊”
“那就剛剛好,由我代替孃親去張府探望張先生。”
“潞王爺你要去”趙靈素一副訝然的神情,感覺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不過回想剛纔潞王以八卦論張先生的病情,她感覺沒聽錯。
“對呀孃親不能去,皇兄要上朝、硃批,我去最合適了。”
趙靈素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說:“潞王爺說的好像沒錯,可你去,別說娘娘,就是我都不放心。”
“爲甚不放心”
“瞅潞王爺剛纔說的那話,把娘娘都給氣走了,誰能放心”
朱翊鏐笑了笑:“當着張先生的面兒,我自然不會那樣直不籠統地說嘛。”
“”朱翊鏐無語。
敢情在他身邊這些人眼中,他是一個傻缺般的存在嗎爲什麼連這點都不相信他
歷史上的朱翊鏐混蛋是混蛋了一些,可腦子很聰明的呀
許多事都證明了這一點,就比如之國就藩時,他向萬曆皇帝只“奏討景王朱載圳遺業”,就是一個非常聰明的決定。
這個決定讓他斂財斂得手軟。
直到明朝滅亡順治年間拆毀潞王府時,屬於潞王家的義和鹽店每年仍有兩千多兩白銀的進項。當時能掙多少可想而知。
見趙靈素完全一副質疑的小眼神,朱翊鏐不知道說什麼好,訕訕地嘀咕道:“那麼不相信我,要不你與我一道去。”
“去哪兒”
“去張先生家啊。”
這話一說出來,趙靈素更是質疑,“潞王爺,你別異想天開了,且不說女子不能拋頭露面,奴婢只是你的貼身侍俾,如何與你一道去探望張先生”
繼而又央道:“素素求求你,你還是去給陳太后娘娘請安去吧不然娘娘事後問及,搞不好潞王爺又要捱罵捱揍了。”
瞅着趙靈素一副擔憂的神情,朱翊鏐也不忍心,只得點頭答應:“那好吧”
雖然嘴上這樣答覆,可心裏想着,腿不是長在他自己身上嗎
匆匆洗漱完畢,簡單用過早膳後,朱翊鏐便大搖大擺地出了慈寧宮。
他剛走沒多大會兒,慈慶宮就來了兩名近侍問候。
早上一番折騰,肯定傳到陳太后那兒去了。
趙靈素如實回答。
然而,兩名近侍感到詫異,因爲路上沒有遇見潞王啊
慈寧宮與慈慶宮剛好落於紫禁城的兩端,一個在西邊兒,一個在東邊兒。按理說這一去一來,途中應該能夠碰到纔對。
趙靈素腦瓜兒靈活,當即感覺不妙,“哎呀”一聲:“不好,潞王爺肯定去見張先生了。”
她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正殿向李太后彙報去。
李太后聽了倒是沒有發怒,畢竟也算兒子有心。
只如同趙靈素擔心的那樣,就怕朱翊鏐去了張府胡說八道。
可朱翊鏐人已經走了,李太后也沒轍,唯有吩咐慈寧宮的掌作太監趕緊過去看看。
對朱翊鏐可真不放心啊
朱翊鏐的確偷偷去了張府,也就是張大學士府。
他很想見一見彌留之際的張居正。
想看看這位被海瑞評爲“工於謀國,拙於謀身”、被一代巨擘梁啓超評爲“明代唯一的大政治家”的首輔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若按照歷史的發展,張居正只剩下半年時光。
以施政的成績而論,朱翊鏐很認同現代講史第一人,也即梁啓超的得意門生黎東方的觀點。
張居正不僅是明朝的唯一大政治家,也是漢朝以來所少有的。
諸葛亮和王安石勉強可以與張居正相比,但諸葛亮的處境比張居正苦,不曾有機會施展其經綸於全中國;而王安石富於理想,卻拙於實行,沒有才幹綜覈僚佐與地方官的名實。
新儒家開山祖師、國學大師熊十力也曾說過,漢以後兩千餘年人物,毅然以一身擔當天下安危,任勞任怨,扶危定傾,克成本願,唯江陵一人而已。
張居正,江陵人,時人稱張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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