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負大明不負卿 >第380章 下葬(求訂求票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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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八日上午,位於江陵城南部五六裏許的太暉山上以及山下,放眼望去但見萬頭攢動人流如潮。

    幡旗、挽幛、紙人、冥錢等各色冥器,密密匝匝擺了好幾里路。

    今日要在這裏舉行前首輔大人,即文忠公張居正的下葬儀式。

    只等執事官一聲令下,這些物件兒全都得焚燒。

    湖廣道各衙門數百名庶官藩皋、郡邑守丞都先後趕來這裏。

    先於他們當地官員趕來的,除了大公公馮保,還有南北兩京的勳貴臣僚等顯要人物或是他們派來的代表,他們也都仿效萬曆皇帝以及兩宮皇太后,遣人致祭敬奉哀儀。

    對這些官員的接待,名義上由張居正兩個弟弟張居易和張居敬負責,但實際上辦事兒的全是荊州府的官員,上百號人爲此事一連多日忙得腳不沾地。

    這個時候,萬曆皇帝還沒有明確顯露出清算張居正的心思,張居正一線上的官員,除了吏部尚書王國光開籍回鄉外,其他的都還堅守職位。

    所以,此時此刻的張居正,儘管已然作古不在人世了,但依然是一個讓人頂禮膜拜望塵莫及的神話。

    從葬穴的勘定,到葬日的定奪,都是欽天監和禮部的官員,依據萬曆皇帝的指示奉敕操辦的。

    九月八日一大清早,盛着張居正遺體的上等楠木棺材擡出了張大學士府。

    張居正的長子張敬修親自執紼前導,次子張嗣修,三子張懋修,四子張簡修,五子張允修,幼子張靜修,都是披麻戴孝。

    一個半時辰後,出殯隊伍來到了太暉山。江陵城屬於平原地帶,太暉山說是山,但準確地說其實就是一個稍高隆起的土阜。

    此時,安置張居正棺槨的土井早已打好了,欽天監風水師爲張居正下葬的時辰選定在下午未時三刻他們認爲這是安殮入土的吉辰。

    墓井從勘定後就開始挖鑿修築,數百名工匠民夫夜以繼日,耗時兩個月才得以修築完畢。

    安殮入土後肯定還得修葺一番。

    此時,遠看是一座碩大的土堆,四周砌了花崗石圍牆,前面的神道是青磚鋪地,兩邊的石人石馬都已各就各位。

    神道連接墓穴的地方,是一條長約十幾丈的坑道。

    張居正的上等楠木棺材就停在這坑道口上,只等時辰一到,就把棺槨擡入墓井中安放,然後再將這坑道掩土平整修理好,下葬儀式就算結束。

    朱翊鏐在名義上是爲祭拜張居正而來的,所以今兒個他當然也在其列。

    只是,他沒有像馮保那樣站在顯耀的位置上,而是走在人羣堆裏,畢竟他已經不是潞王爺,只是普通人一個,將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正。

    這太暉山地形開闊,土阜下面的曠地上可以容納數千人,眼下已是塞得滿滿當當的。曠地四周站滿了擔任警戒的軍士,在警戒線之外,更是裏三層外三層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羣。

    估摸着吉辰差不多了,張居正六個兒子走到坑道口楠木棺材前站定,忽然聽得近處傳來“嗵、嗵、嗵”三聲炮響,這是執事官讓人報告吉辰已到。

    本來還有些喧鬧的現場,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如此盛大的葬禮,荊州府的百姓就是從上十八輩兒數下來,也沒有誰開過這等眼界。

    除了嘖嘖稱奇,還是嘖嘖稱奇。

    說怪也怪,卻說炮響之後,本是響晴響晴的天兒,天空中忽然就飄起了厚厚的烏雲。烏雲橫過頭頂,盤旋着,鳴叫着,愈來愈強的南風將它們逐漸推向遠方。破絮般的鉛雲越壓越低,彷彿有黑魆魆的山鬼鼓翼而來。

    忽然遭遇這等天氣,其他人還沒有什麼。站在人羣堆裏的朱翊鏐不禁打了一個寒戰,喃喃地道:“張先生下葬遇到如此幽冥之景象,天道不虛啊”

    這時旁邊一人聽見了,也不知道是誰,看了朱翊鏐一眼,問道:“這位小兄弟,什麼天道不虛啊”

    朱翊鏐靈機一動,連忙如是般解釋道:“哦,就是老天爺也長眼,居然知道爲張先生默哀”

    朱翊鏐本意當然不是這樣。

    他是想到歷史上的張居正死後非常慘,被萬曆皇帝清算還抄了家,害得張家人死的死貶的貶

    此時,老天爺像是提前預感到了似的,竟忽然間變了臉。

    朱翊鏐感慨的是這個。

    剛一解釋完,聽得執事官“嘡”的一聲敲響了銅鑼,接着響亮地喊道:“恭送文忠公入冥宮。”

    喊聲一停,早有侍者將一碗還是溫熱的雄雞血遞到張敬修手中。

    這號稱是楚地的風俗,爲死者封墓之前,須得先將雄雞血灑於墓道中,其意是驅邪,靈魂安息於此。

    灑雞血者必定是死者的至親之人。張敬修作爲張居正的長子,責無旁貸地要擔此重任。

    張敬修接過一碗雞血,走在楠木棺材前面,一路把雞血灑到女井口。當最後一滴血灑落地上,他按照禮儀將大磁碗猛地擲向棺材蓋擊碎。

    隨着這一聲碎響,執事官又高聲喊道:“拜送封君”

    這聲音平常肯定是訓練過的,聽得讓人覺得雄壯而又淒涼。

    曠地上數千名披麻戴孝的官吏以及張家遠近親疏各房親戚,一下子像暴風吹過的草叢一樣,齊刷刷跪拜下去,登時哭聲震野,感覺“孝子如潮”。

    “一拜”執事官高喊。

    所有白色的孝帽都貼在地上,活如一團團放大了的白色菊花,整齊劃一地朝着墓道口搖曳跪拜。

    “二拜”執事官再喊。

    話音猶落未落,平空忽然響起一聲石破天驚的悶雷,接着傾盆大雨噼裏啪啦地猛砸下來。

    “三拜”執事官繼續風雨無阻地履行自己的職責。

    此時,風聲、雨聲、哭聲、襯映着狂野上這一大片跪拜的白色身軀,顯得是那樣的肅穆、冷峻、淒涼

    棺材入穴後,很快安置妥當,伕役們都退了出來,然後數十把鐵鏟一同揚起,往坑道里填土。

    以張敬修爲代表,六個兒子哭得稀里嘩啦。所有送葬的官吏,這些濫竽充數的“孝子賢孫”們,同樣不是呆若木雞就是淚流滿面。

    然而,看到如此哀慟的場景,作爲張居正的粉絲,同時又是張居正的親密之人,朱翊鏐卻沒有哭。

    他默默地站在那裏,像場上其他人一樣也沒有閃避,任憑雨水澆透他的衣裝。他望着坑道的方向,一幕幕的情境在他腦海裏回放,似乎有許多難以言說的心事兒

    大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忽然,也不知是誰,竟一眼認出了朱翊鏐,訝然地喊道:“咦這不是昔日的潞王爺嗎”

    頓時引起一陣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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