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寧看着碗裏的菜,臉上還保持着笑意,可眼淚卻不住流下來。
江道然感覺自己的心,似乎一下子,猛地揪了起來,想說些安慰的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尤其,看着薛寧眼角,漸漸出現的皺紋,他覺得自己很殘忍,耽誤了薛寧一輩子。
“這麼多年了,我一直都跟你說這句話,甚至我說了,你可以去追求你的幸福,我江道然,絕對不會阻攔半步。”
他看着薛寧道,“我不值得你等,你又是何必呢。”
“我……”
薛寧咬着嘴脣,想說,她的幸福,就是江道然,可她更清楚,江道然的心中,從來就沒有自己。
“我知道了。”
她擠出一絲笑容,喫下江道然給自己夾的菜,這好像還是第一次。
本以爲會很美味,可此刻只感覺有些酸,不知道是菜不新鮮了,還是鼻子有些酸,很難受。
“我一直都知道,”
薛寧沒有看江道然,自顧自地吃了起來,“你的心裏,只有她,我是無論如何都取代不了她的位置,我也沒想過,要取代她的位置。”
“事實上,我敬佩她,能爲你做這麼大的犧牲,也羨慕她,有這個機會,能爲你做這麼大的犧牲。”
如果當時站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是自己,薛寧想,她同樣會毫不猶豫做出選擇。
江道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十五年都過去了,大家都五十歲了,這大半輩子過去,再去糾結過去的事情,太累了。
“你放心,我死心了,”
薛寧眼淚掉得更厲害了,“我只是,忍不住掉眼淚,你不用管我。”
她一口一口扒着飯,送進嘴裏,這些菜都是她認認真真學習,做了好多次,確定自己的廚藝已經達標,能做出最好的味道,纔敢請江道然過來喫。
哪裏想到,江道然還是要她放棄。
她好像早就放棄了,又好像,從來就沒有放棄過。
“薛寧,”
江道然心裏不是滋味,“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你又沒錯。”
薛寧擠出一絲笑臉,“都怪我,我要是不喜歡你,不就沒事了?”
“我……”
“今天把菜都吃了好嗎?就答應我一次。”
薛寧看着江道然,幾乎是祈求的語氣。
江道然沒說什麼,不顧形象大口喫菜,他實在是沒法再讓薛寧傷心難過了,可他好像,早就傷透了她的心。
兩個人默默無言,喫着依舊熱氣騰騰的菜,可一個不斷流淚,一個沉默不語,氣氛怪得可以。
喫完了這頓飯,薛寧起身收拾碗筷,她從來不讓下人動江道然的東西,因爲她覺得,伺候她的丈夫,就是她的責任。
“其實我答應過她,要好好照顧你,”
薛寧轉身要走,站在門口,又轉頭看了江道然一眼,“不過好像,你並不需要。”
說完,她再也忍不住了,快步離開。
江道然有些心亂。
在對待感情這方面,十五年過去了,他好像依舊沒有半點長進,愧對一個女人,現在又傷害一個女人,他突然覺得,跟江寧相比,他是徹頭徹尾的渣男。
“我這個做父親的,不是什麼好榜樣,那小子,纔會如此珍惜一個他喜歡的女人吧。”
江道然自嘲笑了一聲,“挺好,挺好的。”
似乎曾經的江道然,也是這麼做的,可慢慢的,怎麼事情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我這十五年,活到狗身上去了。”
江道然起了身,回到書房,在這個書房,他睡了十五年,也讓薛寧,獨守空房十五年。
一個對自己用情至深的女人,自己終究還是辜負她了。
“臭小子,你可別走我的老路。”
江道然開了密碼鎖,拿出保險櫃裏的東西,眼神漸漸變得銳利起來,彷彿有鋒芒射出,若是有人在此,恐怕都會驚異,一向溫和的江道然,眼神中竟然有如此殺氣!
“不會的,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走我的老路!”
……
彼時。
秦家的工廠,如今更是馬力全開,新進的五臺設備,再次開啓了一條生產線。
秦敏的心在滴血,因爲江寧又是一毛錢都沒出,這喝的還是他秦家的血!
“既然是合作,那成本是不是也要一起分擔一下?”
秦敏咬着牙,有種想活活掐死江寧的衝動,他已經沒有拿到什麼利潤了,僅僅只夠勉強維持秦家的開銷而已。
“你要是不滿意,可以取消合作,”
江寧攤開手,“我隨時同意簽字。”
他只要說這句話,秦敏就沒有任何脾氣了。
秦敏現在哪裏敢?
他可是聽到風聲了,外面自己的人頭,價格已經漲到了三百萬!
連着他秦家的人,一個個身價,都在最近出現了,可沒人願意看到這種身價。
秦敏把秦家中重要的人,全部都帶到工廠裏來,江寧在這,他多少會有些安全感,這個霸道到極點的傢伙,總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死吧?
“對了,你知道不知道,有人僱傭殺手組織要你的命?”
“知道。”
秦敏喉結滑動,“但目前還沒發現殺手。”
“你知道爲什麼麼?”
江寧笑着問他。
“爲什麼?”
秦敏嚥了下口水,喉結咕嚕咕嚕作響。
江寧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臉:“?伍依珊西遮零拂染?因爲我在這。”
“只要我在這,不管你付出什麼,都物有所值,明白了麼?”
秦敏定定地看着江寧,足足看了五秒鐘,他很想回一句反駁,可發現什麼都反駁不了,他心中潛意識裏,就認定,江寧說的是真話,沒有一點虛假!
眼前這個男人,就連殺手組織都忌憚?
龍家到底有多強大,隨便派出個人,都能如此可怕,在北方這麼多年,他幾乎就沒聽說過,龍家跟殺手組織還有什麼聯繫。
“你答應過,要保我秦家老小活命,只要你做到,我秦敏自然沒有二話,什麼都捨得。”
秦敏深吸一口氣,他現在別無所求,只要秦家能保留下來,就算那些產業都沒了,以後都還有機會。
可若是命沒了,又再多的錢跟資源,同樣沒有任何意義!
“捨得捨得,有舍,纔有得,你是個聰明人。”
江寧,“聰明人,往往纔會做出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