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盧在抓緊時間收攏兵馬,清點這一行的收穫和損失,時刻準備跑路。皇帝陛下也在收拾着包袱,準備踏上南下江都的龍船。
隋軍自王世充以下磨刀霍霍,對偃師縣城虎視眈眈。而已然殺進了河洛,和裴仁基會師偃師的李密卻沒急着進兵,就那麼在偃師縣駐紮了下來,也不知道又想出了什麼幺蛾子。
很快,大家就知道了。
三日後,一則討隋檄文忽然在河洛各地傳開,進而向中原各地四散。
李密在檄文中列數楊廣十大罪狀,首次在全天下人的面前提出他殺兄弒父、背德欺母、拒諫戮忠等說法,甚至於還貢獻了一則成語典故:“罄南山之竹,書罪未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好似大隋皇帝簡直堪比桀紂,不殺不足以安天下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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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遙想當年紂王無道,八百諸侯會於澠池。董卓篡權,關東聯軍攻入虎牢。他李密不才,也願效仿先民,在北邙山下搭會盟臺,廣邀天下各路諸侯會盟,共伐無道云云。
一文既出,天下皆驚。
古人寫檄文都喜歡找文采好的,不知道這貨找誰當的槍手,那辭藻對仗工整,堪稱華麗,讀着朗朗上口。就那幾條罪狀,讀着讀着就特麼背下來了。
不知道皇帝陛下看到之後是什麼心情,反正當李大德知道這事兒後,就覺着這屎盆子扣早了,李密這是要作死。
要罵,也等人家先去了江都再罵嘛!
這就和吵架是一個道理。
鍵盤俠遠在千里之外噼裏啪啦的一頓嘴炮,當事者便是再怎麼氣憤,也很難順着網線找過去打人,頂多就是還還嘴。
可眼下洛陽到偃師一共還不到一百里,騎兵奔襲也就半天時間,等於是當着人家的面罵的,這就不是還嘴的問題了。
全天下人都在看着,便是爲了面子,楊廣都得動手揍他。
何況皇帝陛下本來也準備要揍他了。
老楊給領兵在外的各路將領每個人都送去一份聖旨,內容都差不多,意思就是所謂主辱臣死,現在都有人指着鼻子罵朕了,你們說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
打他!
北邙山下新鮮熱乎的會盟臺還沒等來盟友,就先等來了隋軍的大舉進攻。
衛玄、來護兒、段達,再加上王世充的江淮新軍,四路大軍水陸並進,全方位無死角的向偃師縣城壓了過去。
“來了來了,打起來了!”
北邙山南麓,不知何時已然有一支隊伍潛伏在半山密林中。此刻隨着李成的話音落下,都伸長了脖子向山外眺望。
“豁~來了好多人!”
此刻,視野中的偃師城早已成了一處大軍營。城外沿河的田野間滿是拒馬壕溝。甚至由於幾日前那一場大雨,土地變得泥濘不說,還往溝渠裏引了不少水。
溝壑縱橫的戰場之上,滿是佇立的塔樓刀車。原本於偃師督造的各種攻城器械,被守軍這麼隨便一改裝,就成了弓箭手的狙擊陣地。
第一個殺到北面的是原本就在路上的來護兒,只是一看這場面,就有些方。
首先這地形就對騎兵很不友好,而亂七八糟的地形又限制了步兵結陣。李密怕是定了要打持久戰的主意,與隋軍拼兵力,卻不知依仗爲何。
但不管打什麼仗,既然到了,都得開打。
一萬驍果軍自洛水南岸擺開陣勢,打造浮橋渡河進攻。而偃師城頭上,果然如李大德說的那般,擺了一水的投石機,專盯着河面砸。
戰鼓聲自兩岸隆隆作響,不時有石彈砸在浮橋邊緣,濺射起大片的水花。
聲勢倒是挺浩大的,但石彈畢竟不是炮彈,一旦落點變成了水面,那殺傷力還不如一把強弓。
付出了兩位數的傷亡後,向西又挪了半里的浮橋終於貫通。一千輕騎快速奔過浮橋,在來弘的帶領下殺向東北面的戰場。然後在抵達戰場邊緣的第一時間,就集體翻了車。
“呃啊~!”
一馬當先的來弘只覺得胯下戰馬突然間一矮,隨着長嘶向前翻了出去。都不容他反應,整個人就大字型的被丟到一片亂七八糟的淤泥溝壑裏,摔了個七暈八素。
後方的騎兵們自然也都沒好到哪去,除了及時勒停戰馬的士兵外,大部分剛起了速度的,都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步向同袍的後塵,摔翻在泥溝裏。
人仰馬翻的驍果軍一次就少了一片,士兵倒大都沒事,頂多是摔斷胳膊。但戰馬卻沒那麼好運氣了。這麼大一個跟頭過去,還能爬起來的不到一半。
便在這時,後方原本立於百步之外的一處塔樓卻忽然動了起來,沿着滿是淤泥的地面向前滑過數丈,隨即便是一陣箭雨傾瀉。
“將……”
來弘這邊剛爬起來,就見身後想要過來扶他的親兵被一支羽箭射在臉上,崩了他一臉血。
身後一片慘叫哀嚎,許多士兵都還沒明白咋回事,就被射翻在了壕溝裏。
“撤退!快撤退!退回去!”
來弘急忙揮手大喝,見還有士兵去拉戰馬,便跑過去推搡:“別管馬了!先退出去!”
“噗!”
正喊着,一支羽箭好巧不巧的飛來,正紮在肩甲下的胳膊上。
“將軍!快保護將軍!”
周圍一羣兵卒急忙大喊着衝過來,把他護在中間。在丟下幾十具屍體後,才堪堪退出了羽箭覆蓋的範圍。第一波的試探性進攻也等於草草收場。
來護兒這邊自覺這骨頭有些難啃,另一方的隱祕觀衆們也紛紛交頭接耳的談論着河北義軍的戰力。但在樹林裏,卻有那麼一小撮人神色詭異。
這打法,有點眼熟啊!
不知想到了什麼,郭通和韋機都神色莫名的看向某大隊長。
“咳!你們看我做什麼!”
李成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眼神四處亂飄。待發現前者不爲所動,便偷眼看了不遠處的楊伯泉等人,低聲道:“那啥,我那時候困在虎牢關,爲求自保,難免得想想辦法嘛……”
前者同時“哦”了一聲,有些意味深長。
“隊長,既然這邊兒都打起來了,那咱們是不是也該動手了?”
爲了避免某大隊長過於沒面子而惱羞成怒,郭通決定轉移話題,聊點兒別的。
可惜,他問的這話恰好在李成的知識盲區內,聞言便聳了聳肩。
“誰知道呢,要不你去問問三爺?”
前者和韋機對視一眼,很是默契的沒接這話茬。
因爲晚上趕路的原因,某槓精這幾天顯得很憔悴,這會兒正躲在帳篷裏補覺呢。沒睡醒的東家,心可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黑,傻子纔會去招惹。
他們一路北上穿插,雖說有驚無險,但也不是毫無動靜。中途也遇到過幾次小股潰兵,敵我都有。還重新收攏了一小股失散的河東軍。
但此時隨李大德進了北邙山的,卻只有兩千多人,比原來的還少。不但段雄與那五百右驍衛離開了,就連馮月娥的第二分隊也不在。
沒人知道這幫人去哪了,反正就是走着走着就突然沒了,李大德也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
想到原本隨衆人北上,卻同樣在洛陽附近消失的一羣女眷,有人便暗自猜測,或是李大德安排了人手送他們迴轉西苑。但也有人估計,這貨想要金屋藏嬌,送那些女人去了河東。
這也就容易推測,爲啥馮月娥也要跟去了。
前面的猜測,大都集中在楊伯泉等府兵校尉間,李成等人自是傾向於後者,但又覺得好像沒這麼簡單。
聯想到當初在伊闕關潰敗時,某黑心東家也是這般“搞丟”了數千兵馬,便琢磨着他們東家似是在下一盤誰也看不明白的棋。
嗯,說起下棋,李大德的棋藝這段時間確實見漲。可教會他下棋的那位老人,最近卻是越發迷茫了。
怎麼會搞成這樣?
衛玄自問,要早看明白偃師在這一場戰役中的重要性,當初就是拼着戰死,也不可能這麼輕易的退出來啊。
現在好了,救下一個韋仁基,卻跟着一起吃了掛落,連帶整個關中軍上下都成了戴罪立功。
但也並不是和他一起的人都倒了黴的。
比如只是過來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弟弟的李世民,就被段達給他稍來的一封聖旨給搞懵了。
楊廣前些日子還要樊子蓋弄死他哥倆,轉眼又變了卦,給他封了個鷹擊郎將的銜,相當於一府之兵的二把手,正兒八經的從五品將軍。
李世民很想問問,舅舅你是不是吃錯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