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儼心懷愧疚是不假,但主要是對樊虎,而不是對他。甚至於因爲再次拋下前者的緣故,還把一部分怨氣算到了他的頭上。
畢竟正是因爲顧忌老程的存在,裴仁基纔沒嘗試收服樊虎。
所以即便是秦瓊和羅士信不在,他這一腳也沒踢到軟處。
在佔了最初偷襲的便宜後,隨着時間推移,他就有些按不住牛犢般的小裴了。
能被公認是“萬人敵”的傢伙,能不能打尚在其次,耐打卻是真的。
不等老王上前拉架,這邊一個空隙沒封住,裴行儼便翻身把他按在身下,屈膝連續兩個“猴子頂桃”,差點把這貨的隔夜飯給頂出來。
“住手!”
便在這時,一聲厲喝響起。人羣分開,卻是陰沉着臉的李密在柴孝和與老裴的隨同下走了過來。
“守敬!不得放肆!”
後者使了個眼色,使得憤憤然的裴行儼止住了拳頭,然後就被老程一個頭槌砸在臉上,鼻血橫流。
李密擺手制止正欲說話的柴孝和,卻是仰頭做一臉悲憤狀,怒喝道:“可笑我等不等推翻暴君,倒先起了內訌!你們瓦崗軍此番在盟友背後捅刀,是欺我河北無人乎?”
臥槽?
被王伯當和謝映登同時拉住的老程聞言就是一愣,心說哥就是找由頭揍小裴一頓而已,你咋還碰瓷兒呢?
再說了,你特麼是河北人麼?
這邊拍了拍老王的胳膊,待他鬆開手臂,正欲上前解釋,卻見對面營衝有哨兵呼喊奔來,遠遠便高喝道:“瓦崗出兵了!向我方兩翼壓來!請主公令!”
“什麼!”
老程當即就嚇出一身冷汗來,暗罵小徐坑他。就算要出兵,也等他們回去再說啊。而對面一衆河北軍兵將,已然開始拔刀了。
李大德自是想不到,只是一次突發事件,就讓瓦崗寨與河北軍之間的矛盾迅速激發,連兩天天都沒能穩住。
若知道是個結果,說不定會給老程點個贊。
他向來是喫瓜不嫌瓜大的。
不過這會兒,卻是他二哥在喫他的瓜。
李世民已然有些醉意了。不知道是不是這貨故意爲之,總是杯空便主動倒酒,同時嘴裏嗶嗶個不停,根本不給他打斷的機會。
可待說完全部的前因後果,他二哥的關注點還是偏了。
“所以,三郎你做了這麼多佈置,逼得皇帝南下,便只得了個才人?”
李世民“哐”的一聲把酒杯砸在桌面上,噴着口水道:“一個怎夠!”
“我去!”
李大德心說我這巴拉巴拉的說了半天,侯巧文的事就是一嘴帶過,你咋還能揪得這麼精準呢?
“二哥,你到底有沒有聽我在說什麼?眼下洛陽隋軍脫不開身,屈突通也被我騙了出來,”李大德用力點了點桌子,忽然壓低聲音道:“關中,可是空出來了!”
“!”
其實這貨搶沒搶皇帝的女人,李世民並不太在乎。無論他弟弟做下什麼,他這個做哥哥的兜着便是。但此刻聽到這話,卻好似一道驚雷響在耳邊,頓時連酒都醒了大半。
“呼!”
李世民忽地起身,差點碰翻了桌子,不待前者開口,卻先擺手打斷:“你先別說話!待某捋順一番!”
李大德聳了聳肩,做了個請便的手勢。他便轉身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嘴裏不斷的嘟囔着什麼。
“皇帝南下江都,中原世家人心必然不穩……”
“搖擺不定之人合該要跳出來了!”
“函谷,對,函谷在吾手中!真乃天意!”
“二哥~”
剛嘟囔到這裏,卻見某槓精正擡頭看他,臉上還掛着一副天真懵懂外加無辜道:“其實,如果計劃順利,這會兒志玄他們應該已經拿下潼關了……”
“你,”
李世民的思路完全被這一則突如其來的信息給打斷,愣了半晌,卻是大踏步走來,直接抓過他肩膀,不爽道:“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着某!”
“沒了沒了!這回是真沒了!”
李大德推着他的胳膊叫嚷,待他鬆開,便揉着肩膀賠笑道:“二哥,你看,我把事兒都告訴你了,接下來該怎麼做?”
“……”
李世民看着眼前還化裝萌新的小青年,真想一腳踹過去。
特麼事兒都幹完了,還問我怎麼做?怎麼做還用說麼!
“成,就等二哥你這句話了!”
李大德一拍手,起身笑道:“那咱們抓緊時間修整,明天就揮師西進!我連夜派人送信給寶哥,讓他們先做好準備!”
“不是,三郎,你先等等!”
李世民擡手按住跳脫的某人,卻是臉色奇怪道:“爲兄問你句話,你要如實回答!”
“嗯?二哥你說!”
李大德正疑惑間,卻見前者面帶肅容,俯身看着他,語氣難言道:“三郎,欲爲帝耶?”
“納尼!噢no!謝特!沃特啊油淘客惡拔五特!”
李大德嗷的一聲就跳了起來。
其實李世民這邊只是想問明白,他弟弟是自己想做皇帝,還是純粹站在了老李野心的肩膀上。卻不知這話聽在某人的耳朵裏是多麼嚇人。
千古一帝按着你的肩膀,親自問你是不是想當皇帝,就問你怕不怕。
這可不是試卷上的歷史考題,而是活生生的帝王之問,還帶着酒氣呢。
李大德得承認,有那麼一瞬間,他是想尿尿的。
“二哥,你怎麼能這樣想,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我們這個家啊!”
某槓精“噗通”一聲就跪了,抱着他二哥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就開始叫屈。
反正不管李世民怎麼想,他是打定主意,這把非得把他這二哥收拾得服服帖帖不可。
“三郎,嘖,你這是作甚!”
李世民有些嫌棄的抖着大腿,連甩了好幾下,卻是沒甩脫,反而被這貨抱得更緊了。也不知道爲啥,向來被視爲弱雞的李老三,這次那手跟鐵箍似的,抱得他的大腿生疼。
他倒沒好意思說“你弄疼我了”,只是苦笑着去推。
“你快起來,我就是問問!”
“問問?”
李大德的聲調忽地拔高兩度,滿臉委屈道:“我可是你親弟弟呀!你居然這麼想我!”
“哎呀,二哥錯了,二哥錯了行不行?”
李世民被他吵得一陣頭大,搞不懂自己不過就問了一句話,怎麼好像踩了這貨的尾巴一般。
這邊賭咒發誓的表示,他真的就只是好奇問問,沒別的意思。好說歹說,又莫名其妙答應下替他隱瞞侯巧文的事,總算哄得某槓精鬆開了他那差點被勒斷的大腿。
“嘶,你現在這力氣,二哥真有些受不住了!”
李世民揉着大腿,看着還兀自黑着臉的弟弟,卻是無奈道:“好了,爲兄其實是想說,既然非是三郎自己想做皇帝,那此番佈置,合該告阿爺知曉!纔算名正言順!”
“就這?”
某黑心弟弟這才反應過來,他好像是過於敏感了。但緊接着皺眉思考了一番,當然主要是在回憶老李頭起兵的流程,卻是搖了搖頭。
“這樣不好!”
“三郎,莫要孩子氣!此非小事,你我二人豈可擅定?”
李世民心說你這擡槓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以爲我是在和你商量麼!
“二哥,不是我擡槓哈,這事兒先不能讓老頭子知道!”
李大德一開口就說得前者一臉疑惑,隨即卻是越聽越古怪,到後面,嘴巴都張了開來。
某槓精的理由很充分。
首先就是他們沒那麼多的時間浪費在和老李的聯絡上。函谷關離晉陽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老李眼下正和突厥在玩躲貓貓,人在哪都還不知道呢。
他只是暫時把屈突通調出了京城,但後者不會一直漂在黃河上。等把皇帝送過金堤關,肯定還要回去的。到時候,關中可就沒那麼好打了。
再者說,他二哥的顧慮是沒錯,可就老李那種乾點啥壞事都恨不能提前找八個正當理由和十個背鍋俠的性格,哪那麼容易就被說服了?不給他一個貼金鑲鑽的臺階,他是不會下來的。
“所以,”
李大德豎起一根手指來,惡狠狠道:“這事兒要先斬後奏!立刻入關起兵!不給隋軍和咱爹任何反應的機會!”
李世民聽得目瞪口呆,半晌,卻是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猶豫道:“好像也有點兒道理……”
“是吧?二哥既然也同意,那咱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李大德擡手倒了兩杯酒,塞到他二哥手裏一杯,然後碰了一下。
“爲了咱們這個家,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