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眼下柳瑛早就是內定的趙王正妃，柳昂對李大德也是笑顏以對，但真計較起來，河東柳氏與趙王府的關係並不親近。</p>
與歷代朝堂更迭類似，這邊老李一上臺，許多世家就已然開始下注，啊不，是站隊了。</p>
比如河東裴氏。</p>
眼下裴寂添爲大唐尚書右僕射，妥妥的開國宰相，與老李的關係又如好基友一般瓷實。</p>
這使得裴氏上下都透着一股興奮，除了被老楊帶去江都的裴矩、裴蘊以及入了李密陣營的裴仁基外，剩餘的裴氏子弟大都往長安而來，投入李唐麾下，摩拳擦掌的準備迎接裴氏新篇章的到來。</p>
而山西道的其他世家，諸如王氏、溫氏等動作也不慢。尤其自溫氏的溫大雅、溫大有這一波隨老李首義，分別拜爲黃門侍郎與晉陽令，隱隱有後來者居上的感覺。</p>
但就在這股投效風下，卻有兩家的動作叫人迷惑。</p>
其一是汾陰薛氏。</p>
先不說此番隴西薛舉插旗和薛氏有多大關係，單說老李這邊幾次相招，老薛家都沒什麼動靜。薛軌聽說是病了，而其族弟薛萬均與薛萬徹卻在這個節骨眼上北上入了涿郡，聽說是其做涿郡太守的老爹薛世雄也病了。</p>
嗯，真特麼巧，老薛家人集體生病。</p>
病了就病了吧，可能這段時間就流行一種薛家人愛得的病也說不定呢。</p>
反正不管老李怎麼想，李大德對這家人是不怎麼感冒的，也就是他家的薛仁貴還能引起點他的興趣來。可惜後者纔剛剛滿月，擦屁股都得別人幫忙。</p>
而除了薛氏，第二個行爲叫人迷惑的卻是河東柳氏。</p>
和裴氏全家抱老李大腿、薛氏全家生病的做法都不同，柳氏真真是貫徹了“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的理念。這都已經和老李成了親家了，還不忘對別人拋媚眼。</p>
柳亨眼下是李密治下的王屋令，柳玄是魏刀兒治下的魏郡太守，而柳子夏據說現在人在東都，正在給內史令盧楚投遞拜帖。</p>
當然了，派到長安和李唐打關係的得是重量人物，乃是李大德的便宜岳丈柳洋。可也不知道後者是怎麼想的，放着現成的便宜女婿不籠絡，卻是整天往李建成跟前湊，據說還想介紹幾個柳氏的姑娘過去。</p>
所以說，柳氏自前朝站隊楊勇後就開始沒落，不是沒有道理的。</p>
李大德可不想到頭來他媳婦每次回孃家都只能上墳，架空柳昂，說到底也是爲了他好。</p>
畢竟就看柳氏子弟如今的分佈，河東、魏郡、河內、河洛都相互接壤，一個不小心，反倒叫人家先織起一片關係網來。</p>
河東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它眼下不但是李唐的糧食產地，還是對南面河洛的商貿與情報中轉地，這樣的地方，李大德是絕不可能讓別人掌握大權的。</p>
不過當燒烤架支起，第一縷青煙隨着某人撒下的胡椒粉而飄起時，首先出現職位變動的卻是老張。</p>
李大德擼了人家的芮城令，反手又丟了趙王府典軍過去，妥妥的正五品上，反倒還升了官。</p>
前者給他安排的工作可不是在王府裏領兵，而是要在永濟設立一個典軍衙門。明面上是替王府招兵，只收那種家世清白、力能扛鼎的猛士，暗地裏卻是主管河洛一地百騎司暗探的情報彙總。</p>
當臥底這活老張熟悉，甚至說他很有天賦。就目前來看，倒是比讓他主政一方合適的多，也更容易出成績。</p>
果然，隨着某黑心趙王那淡淡的話音落下，其他人還沒怎麼樣，張文潛已是激動起來。轉到堂下，納頭便拜：</p>
“臣，多謝殿下提攜！誓要肝腦塗地，以報殿下知遇之恩！”</p>
這次李大德“牧”山西，他還是很忐忑的。</p>
他自己有什麼能力，自己最清楚。畢竟以前就是個主簿，替上官敲敲邊鼓，做些交辦下來的差事還成，說要主政一方造福百姓，也真是難爲他了。</p>
說到底，他只適合做別人小弟，當不得一把手。</p>
本以爲接下來大抵就是被安排個閒散職位養老，卻沒成想連他自己都想不到的特長，卻是在某槓精這邊印象深刻。</p>
他有信心，爲趙王殿下發展出一大批只忠於他的二五仔，啊呸，是暗探！</p>
“哦對了，你這個典軍衙門，我還準備設個副手。”</p>
李大德說着，卻是對自己的親狗腿謝波招了招手，介紹道：“這是我王府的右司階謝波，不過他與你的職能不同，是總領整個河東緝盜捕匪事宜，以後各縣府的捕吏便由他總領分派。你倆一個對內，一個對外！”</p>
這話說的輕飄飄的，好似微不足道，但在場的不少人卻都心頭一凜，張文潛更是下意識的瞟了一眼柳昂。</p>
看似所謂的對內和對外只是個概念，但這樣一來，柳昂這個太守手裏的權利卻是無形中被分了大塊出去。</p>
這還只是個開始。</p>
在李大德眼裏，山西有三個地方是需要他重點對待的。一個是與河內接壤、南鄰河洛的河東。一個是與北地趙郡相峙的太原。再就是重中之重的馬邑。</p>
這三個地方，做法當然不盡相同，但有一點須是共通的，那就是兵權。</p>
“諸位都知道，現在是戰時，咱們與敵人隨時都有可能開戰。所以爲了保持軍隊的警惕性與反應能力，我打算在河東單獨駐紮一軍，總領整個河東戰事。”</p>
隨後的一句話，就把柳昂手裏的兵權弄沒了，還叫後者覺得很有道理。</p>
可不就說麼，早就該留個會打仗的將軍來的。就像上次，他和老張一起對戰屈突通，打得那叫一個膽戰心驚。生怕被對方殺進河東，全家都被掛房樑上。</p>
現在好了，有個子高的留在這邊指揮，便是打不過，也不是他的鍋。</p>
從未想過這世上有種訓練方式叫“拉練”的柳昂，只覺得侄女婿這是在替他考慮，並沒發現李大德話語中透露的某種信息。</p>
既然是戰時，屆時哪些軍隊要走，哪些軍隊要來，就不是他能說了算的了。</p>
而接手河東軍隊的主官將軍，柳昂也熟悉，正是如今的大唐左翊衛將軍馮立。</p>
這大抵也是李大德用來迷惑柳氏的小手段，畢竟大家都知道馮立原是李建成的門客出身，自然以爲後者是唐王心腹。卻不知這位傳說中的心腹，都小半年沒見過唐王了。</p>
別說是他，就算是現今在唐王六軍中的不少將領，大多也在李大德的手下操練過。後者一個“立正”出口，還沒誰敢當面“稍息”的。</p>
短短盞茶的功夫，肉還沒烤好呢，柳昂手裏的軍權和“治安”權就都沒了。</p>
無論是張文潛的趙王府典軍還是馮立的左翊衛將軍，都不是他這個太守能指揮得動的。就連房喬，除了芮城令都還兼了個秦王府記室參軍呢。</p>
眼下他還沒反應過來，畢竟李大德動的都是別人的官職，看似和他這個太守一毛錢關係都沒有。而等他事後反應過來也沒用了，這些人他誰也惹不起，只能乾瞪眼。</p>
除了軍權，其餘像稅收、徭役、財政，某黑心趙王也是要抓到手裏的。不過要先等他到晉陽搞個“一級部門”出來纔行。</p>
他也知道眼下這種搞法治標不治本，要沒他這個趙王在上面頂着，這些人根本玩不轉。</p>
但沒辦法，現在就和老李以及那幫大唐勳貴槓官制，他有些力有未逮。只能等他先做出樣子來，到時候老李嚐到了甜頭，就不信不上鉤。</p>
他這邊磨刀霍霍，爲了偷懶，啊不是，爲了穩定後方而大派官職，另一邊，李世民也已隨大軍進駐北地。</p>
隨着唐軍西進，攻郡城未果的奴賊向隴西方向奔逃，唐軍前軍在總管劉弘基與殷嶠統領下，進而向安定進發。</p>
與薛舉的一戰一觸即發，隴西的局勢頓時緊張起來，無數的目光開始聚焦。</p>
可偏就在這時，東南一場突如其來的大變故，卻先驚呆了天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