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唐第一槓精 >第297章 北地鱗鱗逆風起
    六月二十六日,高墌城西,淺水原。

    彼時西秦兩萬步卒在大將宗羅睺的率領下已然渡過涇水,與前鋒粱胡郎匯合。大軍陳兵正北,戰旗獵獵,殺氣如龍。

    西南方,六萬唐軍綿延數裏,槍槊如林,戰馬長嘶,卻是威勢更甚。

    六萬打兩萬,就像殷嶠說的,這一波他們要給薛舉一個下馬威,好好亮一亮獠牙。

    爲了能萬無一失,劉文靜以西路軍元帥的名義又召回了慕容羅睺與藺興粲。除柴紹與竇軌分別在扶風和河池穩定局勢、轉運糧草外,唐軍八路總管已到六路。

    很明顯,他這波打的是集合全部力量直接喫掉對方主力的主意。爲此,他把城內李世民的親軍都給調了出來,秦瓊、羅士信、段雄以及在扶風新收的小弟丘行恭盡皆策馬挺槍。

    “咚!”

    “咚!咚!咚!”

    巳時臨近,城西之上的戰鼓漸次敲響。

    傳令兵在龐大的軍陣間奔走呼喝,舞動令旗。過不多時,慕容羅睺與藺興粲便各率一萬兵馬,自兩翼向對方包抄過去。

    敵軍正面,劉弘基與殷嶠一前一後,以步槊手爲先導,弓箭兵壓陣,喊着號子緩緩上前。未及接戰,撲面而來的壓迫感便令人心跳加快。

    “擂鼓!前軍準備阻敵!點狼煙!”

    北面原上,中軍旗下的宗羅睺揮手下令,同時命副將郝瑗與常仲興分往東西兩翼壓陣,阻擋唐軍兵鋒。

    西秦大軍開始變陣,兩萬步卒結成了四個不太牢固的魚鱗陣,相互依託。同時有士兵擡拒馬上前,卡主死角。

    很快,右翼的藺興粲最先接敵。

    “殺啊!”

    “把這羣亂民趕回田裏去!”

    “唐軍萬勝!”

    前排的士兵一聲吶喊,呼喝着便向敵軍撲去。可不等把兵器伸到對方的臉上,就見前方地面齊齊塌陷,前兩排的刀盾兵忽然就矮了一截。

    這麼多人看着,愣是沒人知道對方啥時候在這原上挖的壕溝。

    “弓箭手!反擊!”

    來此壓陣的郝瑗一聲怒喝,兩排拒馬後方忽然有上千弓箭手起立,彎弓搭箭,對失去了盾牌掩護的唐軍陣列展開齊射。

    無數黑杆紅羽的箭支如飛蝗般密集迅速,衝鋒在前的唐軍士兵頓時如割麥子般齊齊倒地。

    薛舉的手下有岷山羌民部族投效,箭術嫺熟。只三輪齊射,藺興粲這邊的前陣就被打殘,潰退下來。

    好在這時劉弘基的前軍及時壓上,算是給他分擔了些壓力,也遏制了對方的反擊態勢。

    雙方開始焦灼,三個方向的唐軍俱已接敵,重整戰陣的藺興粲也捲土重來,喊殺聲震顫四野。彼時若站在城門下,都能感受到疑似城牆的顫動。

    城南,被安排在後軍待命的羅士信等人皺眉看着前方大戰,臉上都掛着茫然。

    “這姓宗的到底有何依仗,敢以兩萬人對抗咱們六萬大軍?”

    “唔,大概是自信吧?”

    段雄在一旁揉捻着顎下稀疏的鬍子,語氣帶着濃濃的槓精味:“兵貴在精而不在多,沒看藺大將軍首戰失利麼?”

    “話是這麼說,可就那些刀都端不穩的民夫也叫精?別說他憑仗的是那點兒岷羌射手哈!”羅士信嗤笑一聲,擡手指着對面漸起的狼煙道:“瞧見沒?風向在變!等會兒南風一起,就是岷山蛟龍來了,也得盤着!”

    “話說起來,”

    纔剛剛混進這個小團體,與衆人還不太熟的丘行恭打馬上前,帶着點求教的語氣問道:“他們爲啥要點狼煙?就是爲了看風向麼?”

    “切,這麼大的風,還用得着看……”

    段雄扭過臉來,正要給他科普狼煙在古代戰爭中的用途,但隨即想到什麼,表情頓時僵硬起來。

    不是吧?

    狼煙,信號,再結合正在掉轉的風向,幾人相互對視一眼,秦瓊臉色一變,打馬剛一轉身就聽見了南面突如其來的馬蹄聲。

    就見此刻本該由慕容羅睺掃蕩駐守的鶉觚[chungu]方向涌動大股塵煙,一道黑線自南面快速奔近。

    “不好,上當了,是僞秦騎兵!”

    秦瓊喊聲未落,唐軍後陣便已隱隱響起了喊殺聲。

    粗略一看,來襲的前鋒敵軍就不下五千,俱是騎乘甲馬的北地騎兵。而其後方大隊人馬打着“薛”字大旗,卻是薛舉親自率軍前來。

    “推拒馬!長槍手弓箭手速速上前!”

    原本閒聊的四人各自呼喊分開,奔向本陣。而此時,被騎兵突襲拋射的唐軍後陣已然亂成一團。

    常年與吐谷渾作戰的北地騎兵雖不善騎射,但現在是順風,加之唐軍人多,閉着眼睛都能射中。反觀唐軍這邊,才堪堪組織了一波防守,就因爲逆風而被對面射了一臉。

    兵法有云:將者未慮勝,先慮敗,故可百戰不殆。

    這句話可不是叫人先考慮怎麼失敗的,而是要求將者在開戰之前,就要把各種情況都考慮到,做好最壞的打算。這樣一旦開打,出現各種意外狀況時就不會手忙腳亂。

    劉文靜顯然沒考慮這麼多。

    想想也是,六萬打兩萬,還是佔據地利人和,想那麼多幹嘛?有這功夫,還不如想想打贏了之後老李會給他什麼封賞呢!

    可偏偏越是沒想到的,就越是發生了。

    一想到這把打輸了的後果,他就一頭冷汗。

    老李好說話是不假,但那得是在你和他利益一致的情況下。沒看見就因爲一場小敗,他親小舅子都被擼了麼?

    “快!結陣頂住!萬不可使後方有失!”

    劉文靜自中軍旗下大吼,同時把此前敗退回來的總管李安遠派去後軍督戰。

    便在這時,對面秦瓊打馬而來,遠遠便抱拳道:“魯公,叫殷將軍回援吧!殿下還在城中,中軍萬不可有失啊!”

    老劉聞言皺眉,扭頭看了一眼淺水原的方向。

    此刻,前軍慕容羅睺與藺興粲都已與敵兩翼糾纏在了一起,抵擋劉弘基的敵軍眼看着岌岌可危,似乎再使使勁,就要崩了。

    “不可!敵軍已被我軍纏住,再堅持片刻就要潰散!此時若退,豈不是功虧一簣!”

    “可是,吾……”

    秦瓊還待勸說,劉文靜已是令旗一揮,怒道:“你個小小的郎將懂什麼!休要多言!速回本陣阻敵!若敢言退,定斬不饒!”

    “喏!”

    前者深吸了口氣,狠狠壓下心中不爽,打馬奔回本陣,呼喝將士阻敵。

    但說實話,這會兒的唐軍後陣已然處在崩潰的邊緣,別說是阻敵,能忍住不跑就不容易。

    人們習慣把順利的戰局成爲順風仗,那是因爲在古代,順風真心是最牛逼的天時了。

    此刻在漸起的南風吹拂下,北地騎兵射出的羽箭至少多了三分之一的射程。反觀唐軍這邊,弓箭全都啞火,根本射不中人。

    被李安遠以本部親衛督戰,勉強穩住的唐軍陣型隱隱帶着不安,士兵們的臉色越來越忐忑。

    中軍旗下,劉文靜瞧着北面的戰局,又不斷回頭看着大軍後方,臉上開始沁出冷汗。

    這仗打的,明明開始佔盡了優勢,怎麼就成了拼耐力了?

    也是怪了,淺水原上的西秦軍陣看似瀕臨崩潰,卻總能在關鍵時刻緩過來,怒吼着把陣型支起,格外的耐打。

    老劉眯着眼睛,正待探尋宗羅睺那邊隱藏的貓膩,就聽身後一陣震天的吶喊,一扭頭,心就涼了半截。

    短短兩刻鐘的功夫,後方的薛舉大軍終於趕到,成了壓垮唐軍的最後一根稻草。

    彼時的唐軍後陣已徹底崩潰,喪了膽的兵卒撒丫子往兩側玩命狂奔。連帶裹挾着幾處尚未崩潰的軍陣也難以爲繼,在劉文靜的注視下一鬨而散。

    “完了!”

    後者眼前一黑,差點自馬上昏倒。隨即便扯過傳令兵,怒吼道:“快,速速傳令收兵,全軍撤回城內,保護秦王殿下!”

    到了這會兒,已然沒有猶豫的餘地了。

    他心裏很清楚,別看老李把他們塞過來分親兒子的戰功,但這把要是李世民有什麼損傷,李淵一定會殺他全家。

    可到了這會兒,再言撤退委實晚了點。

    之前秦瓊勸他撤回殷嶠時,如果他能下決心回城固守,雖然難免失敗,但戰局未失。此刻,已經不是他想撤就能撤的了。

    都不等傳令兵跑過去,就見貌似岌岌可危的敵軍防線突然變陣,捨棄了南面的劉弘基一分爲二,直撲慕容羅睺和藺興粲的殘軍。

    本就因爲後方變故而不安的唐軍兩翼頓時崩潰,敵軍趁勢掩殺,進而對劉弘基的前軍形成包圍之勢。

    “某曰他姥姥!”

    後陣的殷嶠一瞧這變故,頭皮一陣發麻,急忙掉轉馬頭呼喝:“敵軍勢大,諸將速速隨某回援,護衛秦王殿下!”

    與此同時,自亂軍中匯合的秦瓊羅士信等人只粗略收攏麾下兵卒,便同樣向高墌城下奔去。

    “叔寶速去,萬不可叫殿下有失!某在此掩護你等!”

    自潰兵中殺出來的李安遠率本部親衛與衆人錯馬而過,徑往迎面而來的敵軍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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