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唐第一槓精 >第409章 爲君詎寺人斷是非
    清代學者陳尚古在《簪雲樓雜記》中曾記載過朱元璋的一副對聯:“雙手劈開生死路,一刀割斷是非根”,說的便是民間的劁(qiāo)豬人。

    這種傳統手藝,據傳在東漢便形成了體系,還極其自來熟的尊華佗爲祖師爺。李時珍甚至在《本草綱目》中給專門給分了類別,同樣的事落在不同的家畜身上,就成了“騸馬”“犍牛”“劁豬”“閹雞”等等不同的說法。

    且不說華神醫的在天之靈對此事怎麼看,但不可否認的說,被閹割過的家養畜類,確有着先天的優勢。

    《易經》有云,“豶豕之牙吉”,說的便是被閹割過的豬,牙齒雖仍尖銳,卻已然不會咬人了。就像目下衆人在豬舍外看到的,懶洋洋、軟綿綿,對萬事都不關心,只知道喫喝拉撒睡。

    任何物種,一旦遵循了這種生活規律,發胖那是必然的。

    由此倒也可見朱元璋那話沒毛病,這一刀下去,確實沒了是非。

    要說劁豬的好處,不用過多介紹,李大德的記憶就接踵而來了。自己還暗道難怪總覺得這豬養的哪裏不對,原來是一開始就缺了個“步驟”。

    剛剛還嫌棄說村裏人養的豬太瘦,這般送進魏境只是杯水車薪,沒成想轉眼就有人給自己送來了驚喜。

    只是……

    一想到這貨的初衷,他就有些彆扭。

    人和豬果然還是不同的,沒有了“是非”的人,容易變態。

    彼時的毛大班還不知道自己“立功”了,正戰戰兢兢的跪在原地,等候趙王殿下的發落。加之周遭之人議論紛紛,什麼“可惜了這體格沒法配種”“俺家的犬總衝俺叫,回去就閹了它”之類響徹耳邊,越聽越是害怕。

    便在這時,就見李大德與陪同而來的某皇莊負責人耳語了幾句,在得到了某種確定後,便清了清嗓子,哼聲道:“雖動機不純,然爾之作爲確有利於此畜生膘,合該獎賞!”

    “啊?”

    前者茫然擡頭,周遭的喧譁聲也漸隱。

    就見某趙王背過手去,接着道:“你本是戴罪之身,現本王赦你之罪,擢升爲從六品內侍匠人!”

    話音落下,幾從地獄突然看到天堂的前者頓時喜形於色,忙不迭的連連叩首,口頌“大王萬年”“大王隆恩”之類。旁邊有熟悉這貨的莊戶,也都笑呵呵的開口祝賀。

    不過在歡喜過後,某內侍就覺得哪裏不對了。

    “內侍匠人”是個什麼鬼?宮裏的新職位?問題哥,咳,姐們兒也不會啥手藝啊!

    “那個,敢問殿下,奴婢,司職在掖幽庭還是內府局?要去哪位大班哪裏應卯?”

    “……emmm,這個嘛……你暫時歸司農寺調派,專司劁豬之責,畢竟你有經驗嘛!至於這個應卯……”一邊說着,某黑了心的趙王還一邊扭頭去詢問那位皇莊管事,完全沒注意到地上那位突變了的臉色。

    咱家嗶死你爸爸的,專職劁豬?還我有經驗?

    剛剛還覺得自己身處天堂的某內侍大班下一秒就又掉回了地獄,甚至於還往下多掉了幾層,置身於完全的黑暗之中。

    “噗嗤~~”

    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笑出聲來的,反正在下一秒後,周遭一片鬨笑。剛剛還恭喜她升官的那位莊戶這次極其熱情的邀請,言說可要記得第一個去把他家的豬劁了,聽得前者一臉漲紅。

    “行了行了,有啥好笑的!這可是有大學問的!讓你劁,你還不會呢!”

    某趙王或許良心發現,亦或心情好,難得出頭解圍,還親自拍了拍毛大班的肩膀,溫言笑道:“我剛問了,你不用應卯,只要按照衙署登記的名單上門幹活就行!嗯,好好幹!回頭我多派些人來和你學習,你就當他們師父!”

    前幾句話,大抵是官樣文章,讓聽多了此話的毛大班內心毫無波瀾。然而最後一句落在耳邊,心下卻是突地一跳。

    “殿下,奴婢在宮中時有幾個同爲大班的同僚,俱是心細勤快的,不如叫她們來學,定比常人更容易上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能借趙王之手坑一下往日有過節的傢伙們,大抵是她今後望不到頭的劁豬生涯中唯一的安慰了。

    說實話,彼時在場但凡有點心思的都能看出來,這貨在眼下提出這個建議,就和當初提着小刀獰笑着爬進豬舍一樣,都沒安啥好心。

    不過李大德並未說破,只是定定的看了她幾息,繼而點了點頭。

    “好啊!你把名字寫下來交給小虎!”

    他剛剛還覺得,如果這貨將來表現的好,未嘗不可以越級提拔,成爲似馮元一、鄭和那樣名留青史的賢宦。可眼下,他心底又熄滅了這個想法。

    有些人可能註定了就是離不開豬,就像有些人離不開鐵一樣。

    比如石猛。

    他爺爺就是鐵匠,他爹也是,所以他理所當然的是鐵匠。

    他喜歡打鐵,併爲自己能掌握這樣一門手藝而自豪。畢竟無論身處盛世還是亂世,有手藝傍身的人總能更容易生存下來。哪怕是亂軍屠城,似鐵匠這等手藝人都會被單獨留下。

    所以他從小就培養他兒子,希望這貨能成爲一個青出於藍的鐵匠。哪怕後者並不喜歡打鐵,曾立志要當個木匠。

    石小猛那性子,確實不適合打鐵。

    且不說吳老鐵那“捱打沒夠”的評語,就只看上次李大德來視察時,這貨毛毛躁躁的往燒得正旺的煉爐裏澆水的行爲,就知道本性如何。

    很多人看到鐵匠的第一印象,往往都充斥着“硬漢”“狂野”“暴躁”之類。畢竟那種身材健壯,手持鐵錘,周身滿是爐火的畫面,很容易影響人的判斷。

    但其實,打鐵是個耐心活,需要的心定手穩,最忌心浮氣躁。

    後世有個著名的笑話,“燒紅的鐵不能用手摸”,就多少帶點兒這道理。

    所以石小猛討厭打鐵,討厭那種敲打了半天,鐵錠也不動分毫的“墨跡”工作。爲此,他不知在年少的打鐵生涯中不知嘗試過多少能加快進度的方法,爲此挨再毒的打也在所不惜。

    不過今日這番嘗試,將會徹底改變他的理想。

    彼時已然是“研究討論會”結束的兩個時辰後了,石猛與幾個鐵匠去了外間礦石庫房裏挑選含鐵量高的鐵礦石回來備用。當車子推到小院門外時,竟意外的看到平日提着棍子打都不情願的兒子,竟主動在煉爐旁拉着風箱忙活。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老石扭頭看了一眼天色,發現太陽果然在西邊,老臉之上便滿是欣慰的微笑,同時也熄了叫兒子出來幫忙的想法,鼓着力氣自己把車推進了院內的庫房裏。

    滿心歡喜的石猛完全沒注意到,就在他的身影消失在庫房內時,院內某個拉風箱的小夥便身體一頓,極速的瞥過一眼,悄咪咪的挪開身子,露出風箱旁邊那一筐發白的河沙。

    一把,兩把……

    在連續抓了兩把沙子扔進煉爐後,石小猛看着自己的手掌遲疑了兩秒,又抓了第三把。隨後在身後庫房的卸車聲中快速的把那筐沙子揚到地上,同時把筐丟去角落,又回來趕忙拉着風箱。

    過了大約盞茶,身後隨着車輪轉動聲,有腳步漸次靠近。

    石猛站在兒子的身後,眯着眼睛微微瞥了一眼煉爐下流出的雜質。

    “差不多了,等下鐵水流出來可就浪費了!剩下的回頭慢慢敲出來便是!”

    老石彎腰把煉爐側面的石銷插了回去,同時拍了拍前者的肩膀,又推着車子轉身離開。

    彼時神經高度緊繃的石小猛完全沒注意到他爸爸的語氣與平日不同,充滿了溫情。直到腳步聲遠去,才狠狠的呼出口氣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也不知道摻了沙子的鐵是個啥模樣,會不會喇手?

    又過了不知多久,直到老石又卸了兩車鐵礦,並催促他該停火時,石小猛才停下動作,但卻並未丟下爐子慢慢冷卻,而是尋來一個用木板固定的泥胚,打開那處被他爹堵上的石銷,讓鐵水流了進去。

    “唔……”

    蹲在旁邊看着流出鐵水的青年鐵匠眯着眼睛,眉毛都快烤焦了,也沒瞧見鐵水中有沙子的存在,便詫異的撓了撓頭髮。

    “燒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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