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唐第一槓精 >第437章 癡人滄浪難醒山河夢
    話分兩頭,且說就在老王在虎牢關府衙內的僕役引導下,半推半就的寬衣泡澡時,打扮成馬賊模樣的老程也擦着暮色摸進了東郡黑馬寨,然後就被一羣老孃……咳,巾幗英雄給圍了起來。

    任誰也想不到,在經歷過三次滅頂之敗,亂軍左右荼毒的寨子裏竟還能有這麼多青壯……婦女,且居然還特麼藏有軍弩刀劍?

    村寨中心,亮明身份又舔着臉“二嬸兒”“大娘”的叫嚷了半天才被鬆綁的老程,在被一羣婦女圍着七嘴八舌的回答了好半天問題後,才總算聽明白了前因後果。

    隨即,便狠狠嘆了口氣。

    當把掩蓋大局之上的迷霧抽絲剝繭,便發覺有些線始終都是連在一起的。

    比如說瓦崗寨自創立以來就一直充當中堅戰力的單雄信。

    有人說他名冠諸軍,乃是飛將。還有人說他小人無信,不可結交。可從來都沒人認真去觀察過,當他追隨翟讓時,東郡分屬瓦崗,他追隨李密時,有大軍正進佔滎陽。而當王世充從南面打來時,他又投了王世充。

    小徐等人在潞州心心念念着正被“亂軍”荼毒禍害的家眷,卻不知這些人隨着單雄信的位置擺動,始終都在自家的地盤上,哪來的亂軍?

    亂世人蹉跎,癡者豈獨我。

    一向“人不賣我,我就賣人”的黑心程,難得露出喟嘆的嘴臉,嘟囔了幾句誰也沒聽清的話,頭一次對一個人生出一股難言的敬佩情緒。

    與對某趙王的“欣賞”不同,他只覺姓單的不愧是條漢子。

    當然了,有人敬,就有人恨。

    虎牢關府衙,換了乾淨衣服後,將西進這一路所得消息盡數道來的老王,完全沒注意到李密眼中閃過的殺意。

    “單雄信!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某必殺你!還有裴仁基,你這個OOXX……”

    老裴父子已然投了王世充,這是必然的結果。

    冤句一戰,李密棄衆西逃,又兼王伯當爲掩護前者而接應不利,致使近兩萬殘軍被數倍於己的隋軍團團圍住,要不是老單出面,他們現在屍體都開始長毛了。

    而後一邊是舊日同袍好喫好喝的伺候着,王世充又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每日噓寒問暖,有求必應,另一邊是往日舊主的背棄,是個人就知道該怎麼選。

    所以後者這一路攻滎陽根本就沒怎麼廢功夫,原本就不多的駐軍大部分都是老裴的舊部,打個招呼就降了。

    當然也正因如此,王伯當才能撿下一條命來西進。在小裴和老單的刻意關照下,他甚至還有空去滎陽看了大夫,包紮了一下傷口。

    不過他對李密說這些可不是爲勾起後者怒火的。

    他要勸李密降唐。

    “建世帝劉盆子降漢,光武尚以滎陽官田租稅來奉養,而今明公與唐主乃同宗,累有世交,彼取西京時,公擊東都,牽制屈突通大半兵力,才使他輕易得取。李唐之基,實乃明公之勳也!而今局勢危若累卵,何不奉地歸唐,以全明公富貴?”

    眼下雖未明檄傳告,但滎陽東南的大片地盤已實際歸於洛陽掌握。如果李密真要聽了他的話,以虎牢關並興洛城歸降李唐,絕對會讓王世充和楊侗哭出聲來。

    這一地形好似一把尖刀,正好把洛陽的中樞與縱深分成兩段。偏河內又落在了李大德的手中。屆時人家進可攻退可守,主動權簡直不要太大。等於一隻腳已然踏過了黃河。

    真要這麼幹了,就以老李的脾性,別說是榮華富貴,和他當場拜把子都行。

    然而李密在這番話裏卻是半點吸引力也沒聽出,只覺刺耳。

    老子落魄了是不假,可還是一方之主,受天下敬仰的反隋第一人,去給那個幹啥啥不行寫信第一名的老李頭下跪?

    我呸!

    他很想反口嘲諷兩句,然而彼時他是來求人的,有些話不好明說,便也只好忍下心中不快,權做悲苦的長嘆而起,悲切道:“是某棄大軍於不顧,裴公叛我也沒什麼可說的!敗軍之將不敢言功,某本該自殺以謝死難兒郎,又何敢再求富貴?”

    “明公?”

    王伯當詫然擡頭,心說你要真有這想法,當初跑個求啊?可不等開口,前者已是回身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伯當,而今敵軍勢大,而河內又失,我等已成困守之局。若只密一人因果,唯死而已。然柴公尚困偃師,興洛城數萬百姓皆與暴隋有毀家滅門之仇,吾又怎能棄他們於不顧?”

    李密說着,忽而拱手下拜,泣聲道:“求伯當念在往日情分,再盡綿力,以免數萬軍民覆族之禍!密,則死而無憾矣!”

    “明公!你這是作甚,快快起來!”

    原本添坐下首的老王像是觸了彈簧一般跳了起來,急忙上前去拉他。然而前者這波本來就是舍下臉來綁架他的,大有“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的架勢。

    兩人撕扯了半天,差點把傷口拽開的王伯當氣喘吁吁,便乾脆也跪在地上,無奈道:“隋軍勢大,伯當一人之力又能奈何?”

    “伯當一人,可敵萬軍!”

    李密心說哥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於是乎不再賣關子,趕緊吧鄭頤那套說辭刪減大半,講與他聽。

    “所以,你就巴巴的來找我了?還真是忠心耿耿啊!”

    翌日過午,當神潭軍把“打船”而歸的老王送到河內郡城,把李密的要求一一敘說後,李大德開口第一句話,就讓他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確實是有些難爲情了。

    這一波李密要求的東西,委實不少。

    三關十四縣的留守兵將、一應武器裝備、運兵的戰船、沿路的口糧,甚至還要李大德提供些戰馬、箭支什麼的。而他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就只有王伯當那張滄桑的老臉。

    “所以,老子憑啥答應你?有本事,叫他自己來拿啊!”

    “恩公,何必如此,魏公他已然做出誠意了……”

    老王捂着隱隱作痛的肋下躬身賠笑,難得用這種卑微的語氣對李大德說話,只是不等說完就被後者翻着白眼打斷:

    “你別特麼叫我恩公!我算髮現了,當你的恩公比當楊白勞還慘!他不過是送出去個女兒,老子這可倒好,送人送物不說,還要送糧?要不這樣,我叫你恩公,你也給我送點人來行不行?”

    “恩……大王!”

    王伯當揣着“楊白勞是誰”的疑惑,乾脆跪了下來,抱拳道:“魏公願將河內之地拱手相讓,已是莫大的誠意,大王何必絕情?只要大王高擡貴手,興洛城數萬軍民皆可活命啊!”

    “呵……河內?”

    李大德聞言差點沒被氣笑了,這用別人已經打下來的地盤做交易還做得這麼理直氣壯的,當屬頭一份,他都有些佩服老王了。

    這一波不用猜,聽他那話就知道,定是又被人家以百姓的名義裝套裏去了。

    便在這時,隨他一起在府衙交談的黃君漢忽然起身,笑着打起了圓場:“大王,王將軍舟車勞頓,想必思緒還未理順清楚,不妨叫他先行歇息。”

    接着又轉向老王,笑道:“此間大事,大王一時如何能答應將軍?且容我等商議如何?”

    說完也不待兩人說話,便衝一旁的烏大寶等人使了個眼色。後者藉機拉起王伯當,半是相勸半是強迫的把他給架了出去。

    某趙王並未開口,目送着前者離開,便挑着眉毛看向黃君漢。

    他不覺得這事兒還有啥好商量的餘地,但後者此舉也一定不是打圓場這麼簡單。

    果然,都不等他詢問,黃君漢在上前爲他添了杯茶後,便低聲笑道:“大王,若取河南,此乃良機啊!”

    “良機?哼!我看是危機吧?”

    前者抱着肩膀向後一靠,沒好氣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人得有自知之明,有多大鍋就下多少米!老子河內都還沒消化乾淨呢,手伸的太長,是要被人砍的!”

    “大王此言中肯,是下臣孟浪了!”

    黃君漢抱拳躬身,但臉色卻並未變化,而是接着笑道:“可要是,吾等不過萬山,只取虎牢與金堤二關呢?”

    後者挑着眉毛眼巴巴的看着某趙王,意有所指道:“聽說江淮新軍此役遭重創,洛陽的戰船也早在楊廣下江都時便已徵調大半,若大王守關以拒,這南北水脈之七寸,可就全捏在大王手中了!”

    “Hmmm……”

    李大德眯起了眼睛,一根手指下意識的扣着鼻子。

    還可以這樣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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