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唐第一槓精 >第442章 秋雨破曉業火起連山
    王伯當的故事告訴我們,喫瓜歸喫瓜,但瓜皮可不能亂丟。

    李大德以爲今日之事已告一段落,拍着手在一羣保鏢的護衛下顫顫巍巍的下了梯子,卻不知他以爲結束的事兒,不過纔剛剛開始。

    段達拿下偃師城後本想乘勝追擊,直抵虎牢關下與王世充相呼應。卻不想已過洛水對岸的殘軍突然就瘋了,在李密的帶領下把追過洛水的皇甫無逸好一頓削,差點就突到對岸去。

    當天邊最後一絲紅霞被一片殘雲遮擋後,已然戰損近半的段達才清醒過來,急忙鳴金收兵。

    當然李密也不好過。

    或者說,最難受的就是他了。

    契闊死生君何問,孤雲逝水向誰哀。

    一場因烏龍而行差踏錯的亂戰,讓河內援兵戰損近萬,偃師與虎牢之兵損傷數千,丟了平津與偃師不說,還死了柴孝和。

    除卻鄭頤,前者可以算是他手下最重要的謀士了,月前還曾勸他莫要理會宇文化及,當以穩固河內爲首要,聲猶在耳,斯人已逝。

    就只因爲他遲到了幾個時辰。

    “痛,嗚嗚嗚……痛煞寡人也!”

    洛水東岸,李密涕淚橫流,仰天大呼。

    暮色寒風中的殘軍矗立,血色瀰漫之間,身覆戰旗、臉色蒼白的柴孝和躺在幾方木板上,髒兮兮的亂髮還帶着水漬,卻再也說不出“主公當以大業爲要,莫做兒女姿態”的話來。

    風蕭蕭兮洛水涼。

    人在或許蒼涼之際,才能在紛雜的亂局中真正洞悉現實的軌跡。

    在援兵抵達之前,李密還充滿自信,覺得自己能絕地反擊,頂着三方壓力重新打開局面。但此刻大軍環繞,卻反而感受到了那種“大勢盡去”的無力感。

    或許當年劉備白帝城託孤時,說的那句“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其實是真心話。而諸葛亮大抵也聽出了其中的真誠,才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蜀國。

    可惜李密的“諸葛亮”卻先他一步而去,以至他雖也洞悉了局勢,出的卻是昏招。

    “主公,柴司馬雖抱憾而亡,然軍情如火,不若暫回虎牢,從長計議!”

    一羣人上前勸慰,不等說完,卻見這貨掛着眼淚起身,卻是哽咽哼道:“吾已害孝和慘死,又怎能再棄他而去!傳令,咱們回興洛城!寡人要全城縞素,爲孝和送喪!”

    啥玩意兒?

    站立在側的鄭頲與劉晉等人面面相覷,暗罵這王世充的刀眼看就要剁臉上了,這個節骨眼上你特麼要回去辦喪事?

    好吧!

    嘀咕歸嘀咕,但面對彼時悲愴難抑的某人,在場還真沒有敢出頭諫言的。

    鄭頲心說回去也好,左右虎牢關有兩萬生力軍守着,段達在消化掉偃師之前也未必敢出來嘚瑟,他都好久沒見新娶的那房小妾了,還挺想的說。

    他永遠也見不着了。

    就在最後一抹天光暗沉之際,伴隨着連綿而起的號角聲,出汜水繞過萬山的隋軍先鋒旗號終於出現在了興洛城下,單雄信匹馬勸降,引得全城譁然。

    夜半下起了小雨。

    秋雨帶來的除了泥濘,還有歲末之寒。

    李大德謝絕了老黃去暖香閣“體察民情”的建議,自己一個人好不容易纔把被窩給暖熱,就被忽然破窗而入的寒風給驚醒,披着被子在黑暗中起身聽着屋檐落雨發呆。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有種仍置身於自己那間兩千五百塊月租的單身公寓裏的錯覺。

    當然了,那會兒他可鋪不起熊皮被褥,所想之事也全無現在這般複雜。

    老王摔斷了腿,又震傷了內腑,已然連夜搭船北上,去太原尋老張頭救命去了。與他一道北進的還有謝映登的弓箭營與五千原瓦崗軍的家眷。

    這只是第一批,據老程傳回的消息講,東郡一地雖經歷幾次大戰,但留存百姓頗多。不但他們的家眷無恙,託老單的福,還藉機庇佑了不少周邊百姓。他與某牛姓副將一合計,左右潞州缺人口,說不定河內現在也缺,乾脆都帶走算求。

    不過李大德彼時想的,卻是要不要趁機開放北面的關隘,引河北難民入關,充實人口。

    沒人比他更清楚人口所能帶來的紅利與效益,加之這一舉動在亂世背景下也是個加分項,妥妥的會被士人稱讚。但風險也同樣是肉眼可見的。

    他們與東郡百姓不同。

    後者原本就感激瓦崗的庇護,又有承天軍衆多家眷從中幫襯,想來融入李唐問題不大。再說李密就快完了,就算不入李唐,他們也沒地方可去。

    但河北一地的百姓就不同了,且不說魏刀兒治下,單說竇建德這老小子在河間、信都範圍內的聲望就頗高。這會兒要是放開邊關,等於變相幫他減輕了負擔,老百姓還不會念他李唐的好,難說裏面會有多少人成爲竇夏的探子。

    “若是以軍器糧食交換……”

    李大德只想了個開頭,就急忙甩了甩腦袋,把這詭異的念頭給驅逐掉,暗罵自己可真是瘋了,404的買賣也特麼敢做。

    不過緊接着,牀上的身影忽然頓住,就連被子滑落都沒注意。

    他忽然想到,這買賣和竇建德做不得,但可以找別人啊!

    歷史的真想往往都是從細節處由小見大,比如說隨老楊征伐高句麗流落在異國他鄉的漢人,《資治通鑑》中說“無所不至,往往見中國人……隋人望之而哭者,遍於郊野”,以至李世民聞之慟哭,發誓要“誅滅東夷醜類,救吾子民於水火”。

    高句麗雖脫胎於中原王朝,但卻是典型的奴隸制社會,這些人的下場可想而知。

    以往他總是下意識的忽略掉北疆,也是源於李唐自身的實力不足。但是眼下,他雖然也沒有北伐的實力,但通過羅藝贖買些人回來還是完全可以的。

    畢竟不同於竇建德與魏刀兒,高句麗那邊的貴族只認錢,而某趙王別的不多,就是錢多。

    “來人!研磨,老子要寫信!”

    這種事,出發點再怎麼高尚也是好說不好聽的,他就算意動,也不敢假自己之手。況且這事兒既然要通過羅藝來做中間人……鍋當然是給老溫家去背啊!

    “看來是時候撒一把釘子過去了,老子在這邊打生打死,你在旁邊看熱鬧可還行?”

    房間內燈光亮起,提筆想字的某趙王一邊寫,一邊琢磨如何能讓這幾家鄰居後院起火,完全沒注意到他這評語用在自己身上也毫不違和。

    對於河南的兩方勢力來說,他現在的做派,就和一個笑吟吟看隔壁打架的厚臉皮鄰居沒有任何區別。

    黎明之際,即使秋雨漫灑,也沒能阻擋興洛城那沖天而起的大火,就連數座山頭相隔的虎牢關都看得見。

    李密做的最錯的一件事未必是在這個關頭引軍回城,但在這之前,把整個興洛城的防務交給邴元真一定是錯的離譜的。

    當然他有他的考量。

    眼下裴仁基父子、單雄信等盡歸王世充,真要讓邴元真與賈閏甫留在虎牢關,且不說李密難以掌握瓦崗留守的兵馬,便是這倆人的態度他也不放心。

    索性乾脆把這兩人都趕回興洛城,一方面是將兩人調離嫡系軍隊,另一方面也是因爲柴孝和與鄭頤都不在,需要有人穩固後方,安定人心。

    可惜,這兩人要是不回去還好,一回去,後方直接沒了。

    王世充在路上瞞着裴仁基沒說的王炸,便是邴元真的投效信。

    有單雄信榜樣在前,加之李密殺翟讓一家的事並沒過去太久,使得他並沒怎麼猶豫,就悄悄換了山頭,備好了後路。

    寅時正三刻,正當李密的回洛大軍被雨幕擋在半路上時,興洛城西門的守軍便被邴元真調開,開城獻降。

    王世充親立城頭督戰,王琬、王玄應、王仁則等子弟帶頭衝鋒,在後方營中被驚醒的裴仁基等人尚不知發生了何事時,前鋒就已殺過元帥府,讓半個城池都落進了刀光血雨中。

    王世充是故意的。

    李密失去一個柴孝和尚哭得肝腸寸斷,他在東南死了那麼多心腹大將,尤其是連王辯都死了,又如何不恨?

    他可以因爲單雄信的投效對東郡的瓦崗家眷裝沒看見,也可以耐着性子,放下身段去拉攏老裴父子,但對興洛城裏這些李密的擁攢者,他要狠狠的報復才能平息心頭那股悶氣。

    再不發泄,他怕自己會憋出病來。

    火光亮起,隱在雨幕之中的眸子忽明忽滅,忽而勾起嘴角,似魔梟獰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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