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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不能說打鬥，而是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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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局部戰爭中，真正的血腥場面並不多見。職業選手們往往都各自保持陣型，你來我往的試探、推進。就像下棋，棋手眼見取勝無望，自己就會認輸退卻。除非大的潰敗，否則真正的死亡人數並不會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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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往往源於毫無規則的亂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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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灑落在金黃的麥田之間，乾涸之後的印記如同稠墨。枯瘦如鬼的屍體仰躺在田壟間，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天空。張開的嘴巴里，還殘留着帶有包衣的穀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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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外看去，大片的屍體橫七豎八的倒落。有骨瘦如柴的難民，也有文家溝的村民。如同潮落後擱淺沙灘的魚，大口張開，呼喊着誰也聽不見的哀嚎，以己身帶給人間以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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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條死路，用鮮血和屍體鋪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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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文家溝以東，數裏田野皆是此類場景。密密麻麻的屍體一眼望不到頭，令人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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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揚都尉劉武周立於馬上，眼神陰鷙的看着前方殘酷的景象，握刀的手骨結髮白，後脖頸隱隱冒着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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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兇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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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根本不是他所熟知的戰陣衝殺，而是人與惡鬼之間你死我活的撕咬。
一秒記住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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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家溝已經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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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不知道活着的人去了哪，留下的只有屍體。老弱婦孺、鄰里鄉親，橫七豎八的倒在竈臺、糧倉，以及所有具有往日記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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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惡性一旦打開，便會如同病毒般蔓延擴散，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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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家溝唯一的地主，那位號召鄉親們保衛家園的文老太爺，被掛在了自家的穀倉上，怒目圓睜的看着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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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下方，趕去郡城報信的那位叫文嘉的青年失魂落魄的癱坐在地上，喉嚨裏的喘息如同燒開的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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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是文家唯一活着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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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斥候打探，一定要找出這股賊寇的蹤跡，絕不能讓他們接近郡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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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武周黑着臉，對手下的校尉冷聲下令，隨後又咬着牙道：“和兒郎們交待清楚，這股賊寇皆是亡命徒，到時有敢心慈手軟的，莫怪我軍法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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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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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側兩名校尉接了令旗，各自打馬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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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鷹揚府兵動了起來，兩隊攜有勁弩的斥候領了快馬，四散着向西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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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東的世家們此刻還不知道，一股血色暗流正奔涌襲來。而在西京大興，另有一股暗流也在醞釀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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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妄！狂妄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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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拍着御案還兀自不解氣，又把眼前的東西都稀里嘩啦的推掉，怒吼道：“撮爾小國，安敢如此欺朕！高元以爲朕的刀不利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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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息怒！何以至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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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麗使者在殿下叩頭不止，高呼道：“吾王身體有恙，實在不能成行，無法得見天顏，已是惶恐！特命外臣與皇帝陛下解釋，切莫使兩國誤會，再起刀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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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恐？朕看他是無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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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廣冷笑一聲，指着地下的奏章哼道：“朕命他來京城覲見，他便稱病，當真以爲山高路遠，朕便奈他不得？此事暫且不說，朕命他歸還所擄掠的大隋將士和百姓，人呢？他們走到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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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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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麗使者沉吟了一翻，便苦着臉解釋道：“陛下容稟，此事吾王早已吩咐下去。然貴國滯於我遼東的百姓多有在當地通婚成家者，親人相離，實不忍也！還容陛下多寬限些時日，待外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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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的話還沒說完，楊廣已是拍案而起，怒喝了一聲“翊衛何在”。待有金甲武士入殿，便指着使者道：“給朕把這狂悖之徒拖出去，割了耳朵，趕出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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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陛下，臣是使者！哪有刑上使者之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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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麗使者慘嚎了一聲，急忙磕頭求饒。然而金甲翊衛卻是不管那套，拖着他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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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概還不知道，真正刺痛眼前這位皇帝陛下的，並不是他的含糊其辭，而是“我遼東”這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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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戰國、秦、漢乃至南北朝，遼東始終都是漢家國土，偏在隋代周的時候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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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不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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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告訴高元，是他背信棄義在先，莫怪朕不講情面！他不歸還我朝百姓，朕便自己去取！叫他洗乾淨了脖子，靜待朕的大軍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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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廣立於殿上，眉宇間滿含煞氣。然而預想中的羣情激奮並不存在，左右文武聞言皆是皺眉。有相熟的，還互相交換着眼色，滿是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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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皇帝回京才消停了幾天啊，又要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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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椅前的楊廣眼見冷場，便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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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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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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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皇帝的聲音落下，一個鬚髮皆白的魁梧身影越衆而出，躬身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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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旨，命十二衛將帥嚴裝，候朕詔命！滑國公李景領幽州總管，督造軍器。宇文述領河北道行軍大總管，整肅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