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瞥到自南面突然出現的船隊時,當場就把黏的假鬍子全揪了下來。周圍的隋軍士兵更是一地眼球亂跳。
在雀鼠谷這麼一個山連山嶺環嶺的地形裏坐船,這真不是一般的有想法。
李大德倒覺得這沒什麼。
他這一路都在研究路線,尤其是一過絳州,北進太原的路線在地圖上太顯眼了,基本就是汾水在哪路在哪。說難聽點,整個太原加臨汾,根本就是建在人家汾水河道上的。
加之他在臨汾見了當初爲建晉陽宮修建的伐木場,人家就是靠水路運木材的。他這隻能是總結前人智慧。
老話不是說了,前人栽樹,後人坐船嘛!
於是乎,大軍在臨汾下馬換船,一路喫着火鍋唱着歌,就這麼浩浩蕩蕩的北上進入了戰場。
“這可真是,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啊……”
眼看着小木船在岸上大片隋軍的注目禮中飄近交戰線,快要進入到敵軍範圍,李大德便急忙自船艙裏掏出他那頂皮盔扣上,然後又摸出個皮喇叭,對着後方大喊:“小的們!抄傢伙,幹活啦!”
“幹活啦!”
“幹活啦”
“活啦……”
後方各船的夥長外加山谷內的迴音亂響,隨即“嘩啦”的響聲連成一片。近百條大小木船連同木筏上的士兵們頓時動作起來。
“三郎!”
還堵在岸上的李世民頓時急了,扯開嗓子大喊:“莫要深入!快回來!”
可惜這會兒李大德那艘小船都飄遠了,加之戰場混亂,交戰的雙方還在喊殺喝罵,根本就聽不清。
不過讓李世民稍感放心的是,船隊似乎並沒有靠岸的意思。
待過了南面交戰線,甄翟兒這邊的士兵便兩眼發直的看到河面飄過的每條船上都站滿了全副武裝的隋軍,盡皆成兩排,一站一跪,手中端得全是勁弩。
“三段式射擊,預備!”
船頭的夥長舉起手臂,待木船進入到敵軍範圍,便揮下手臂:“放!”
“唰!”
約莫七八支弩箭瞬間射入人羣,當場便有幾個倒黴鬼慘叫着倒地。靠近岸邊的士兵頓時大譁,有些忙不迭的去搶別人盾牌,還有的擠開人羣向後跑。
這還沒完。
每條木船上約莫有二十名戰士,但第一波射出的弩箭只有三分之一。不等岸上的敵人喘口氣,又隨之而來第二波,第三波。
除卻第一輪射擊需要夥長下令,後面的節奏全是平時就練好了的。包括誰負責首殺,誰屬於二殺,三殺。眼下一旦開始,小木船便如同自動弩機一般,有源源不斷的弩箭射出。
“快躲開!”
“乾死他們!”
“俺的眼睛!救命啊……”
“娘,嗚嗚,俺想回家啊!”
汾水東岸上一片鬼哭狼嚎,這幫敵兵前無遮擋後無退路,要進攻,偏還有近十米寬的河水阻隔。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哭喊慘呼聽得李大德恨不能堵上耳朵。
也不是沒有不信邪的衝向汾水,妄圖攻擊船上的士兵。奈何這個時候的河水當真刺骨,一下水就抽筋了。僅有幾個水性好的靠近,剛一露頭就被弩箭射成了刺蝟。
河水開始變紅,散發出一股腥氣。
“阿彌陀佛無量天尊善哉善哉這都是沒辦法啊……阿門!”
頭船上的李大德嘴裏喃喃自語,看着岸上的慘相眼角抽搐。他自問已經不算是戰場初哥了,可仍舊不習慣這種血腥場面。強忍着大腿的顫抖與胸中反胃的感覺,餘光已經開始在找看不見血跡的死角注視了。
倒是單膝跪在他身前的張小虎和烏大寶已然脫離了這種低級趣味,正一臉興奮的盯着河面,一見有妄圖衝過來的敵人就是一弩射去。
岸上的敵軍開始崩潰,尤其是靠近南面的。
船隻是一個一個飄進戰場的,不斷在向前移動。這就等於說,最先遭到攻擊的士兵面對的不止是一條船上的弩箭射擊,而是接連不斷近百條船的弩箭覆蓋。甚至等後面的木船經過,岸邊百米範圍內都已經沒有活人了。
剩餘的敵兵全都擁擠在巖壁一面,甚至爲了內裏的位置大打出手。更有些被逼瘋了的,不顧體力高度,硬往峭壁上爬。
等到高君雅與李世民將交戰線處的敵人殺穿,待看到眼前的地獄場景,都是頭皮發麻。
一個被擠到邊緣的士兵一臉的鼻涕眼淚,眼見着持盾上前的軍陣,當場扔了兵器,跪了下來。
“不打了,不打了!俺願降!”
“不準降!投降者……”
“砰!”
不等人羣中的小頭目把話說完,一支羽箭便自縫隙穿過,將他釘在了巖壁上。對面的李世民冷哼一聲,隨即舉起手中巨弓,喊道:“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
同陣的高君雅都不等發表他的意見,周圍的募兵便集體敲着盾牌大喊起來,像是排練過無數遍一般,那叫一個整齊劃一,看得他一臉古怪。
“哐啷!”
外圍一個敵兵也扔了兵器,跪下加入到投降的陣列中。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不待片刻,便跪了一地人影。
李世民揮了揮手,身側陣列當中便有不少士兵越衆而出,晃着膀子大咧咧的走近。
“來來來,都排隊站好了!腰帶都解開,系在前面人的手腕上!”
“麻利點!別磨蹭!”
“褲子?孃的,你自己不會提着啊!”
“你,對對,就是你,袖子裏藏的什麼,掏出來!”
高君雅一臉黑線,越發懷疑裴律師帶的這股所謂精銳都是監工出身。收拾兵器的,分派俘虜的,整理隊形的,各自分工明確,那叫一個專業。甚至還要求降兵必須都把袖子挽起來,不能蓋住手掌,也不知道這種損招是誰想出來的。
後面的隋軍莫名成了收俘隊,而前面的戰鬥還在繼續。
北段,趙子龍們終於陷入了泥潭。
鑿陣可沒有這麼鑿的,想要貫穿幾里長的陣勢,就算真的趙子龍來了也是白送。
戰馬在失了速之後,已經被半瘋的敵軍打瘸了。一百名特戰士兵在人羣中左衝右突,鐵甲被打得叮噹作響。不但要面對身前的刀槍劍戟,還不斷有投矛石塊等從四面八方砸過去。
會不會誤傷自己人,對方已經顧不得了。眼下就只一個想法,要把這羣黑色的魔鬼拖垮,碾碎。甚至有幾個還想拉着霍雲兒一起跳河的,被後者一手一個全扔進了汾水裏餵魚。
“對對!就這樣打!乾死他們!幹不死就累死他們!”
“抱他的腿!把他放倒!……去恁孃的廢物!”
不遠處的甄翟兒在人羣裏上躥下跳,嗓子都要喊啞了,如同草原上摔跤比賽的拉拉隊員。
便在這時,後面隱隱有騷亂越來越近,哭嚎聲已然入耳。周圍的近衛都茫然回頭,不等反應,就見幾個滿臉鮮血的士兵擠開人羣,哭着跑了過來。
“大將軍,不好了,官軍殺過來了!”
“他孃的廢話!”
甄翟兒劈手就是一個大耳刮子過去,狠狠的罵道:“老子還沒瞎呢!”
“不是,不是啊……”
手下捂着臉,帶着顫音指着身後道:“官軍,官軍是從水上殺過來的!是……是水軍!一大波水軍殺過來啦!”
“水軍?”
一衆親衛面面相覷,心說就作者那窮酸樣,還特麼有錢僱水軍?
便在這時,只聽大片的弓弦響動伴隨着弩箭入體的穿透聲與哭嚎慘叫由遠及近,一支堪稱簡陋的船隊逐漸進入視野。衆人只看那沿河面不斷飛過的密密麻麻的弩箭,便倒吸一口涼氣。
“盾,盾牌!快取盾牌來!”
有親衛瘋狂大叫,衆人頓時如夢方醒,再顧不得前面那些趙子龍們,急急忙忙的把原本繳獲的隋軍鐵盾取來,圍着甄翟兒搭建出一小片盾牆來。
恰在此時,李大德的小木船飄到了。
人羣中驀然爆發出一陣歡呼,隱隱帶着“是東家”“三爺到了”之類的喊聲。船首的青年從自我催眠中被驚醒,瞥到岸上的盾牆以及趙子龍們便頓時一愣。
“臥槽,停船停船!”
李大德急忙呼喊。
前排的幾艘船開始靠向岸邊,一字排開。所有弓弩全都對準了那片盾牌。
周圍漸漸安靜下來。
“咳咳”
某東家再次摸出那隻皮喇叭,吹了吹上面的口水印,便好整以暇的對準岸上,開口喊道:“裏面的人聽着!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請不要做無謂的抵抗!放下武器,舉手投降!”
《大唐第一槓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