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旭跟着看了過去，一眼就看到了那許久沒有見過的豹爺。距離上次差點埋他已經過了一個月，這豹爺此時竟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整個人瘦骨嶙峋，看起來就好像是被人放完了肉和血，完全只剩了皮包骨頭。正訝異間，洪大天已經大步走過去，掐住豹爺的脖子將人給推了過來。楊旭笑着道：“好久不見啊，豹爺”一個月前和豹爺發生衝突後，楊旭原以爲豹爺會在隔天找自己麻煩。卻沒想到這看起來非常蠻橫的漢子，竟真的很是聽話的沒有再來找事，要不是今天看見，楊旭差點都快把這號人物給忘了。此刻的豹爺被洪大天按着脖子，再配上只剩皮包着骨頭的臉，看着竟是顯得有些可憐。此時的他早已經沒了以前的那種蠻橫氣，只是連連朝着楊旭拱手，苦着臉說道：“別別....您二位就別喊我爺了，您二位纔是真的爺。”楊旭眼神示意洪大天鬆開豹爺，而後聲音很輕朝着豹爺問道：“怎麼變成這副樣子了”“被打的。”豹爺低下了頭。“這倒是稀奇了，在雜役處應該沒幾個人敢打你堂堂豹爺纔對。”“不是雜役處的...”豹爺的神色黯然，說話時，滿面的悲慼。楊旭沒有出聲，安靜等着他往下說。“大半個月前，我喫飯時遇到個老頭，那老頭說山上的藏武樓缺個雜役，硬是拉着我去藏武樓幫他打下手，還非要教我練拳，我天天....是又幹活，又挨嚇....還要挨拳頭....這半個月....我，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豹爺說着說着，眼睛竟然都溼了。看起來，這半個月的日子，確實是讓他受了不少的苦。能讓一個蠻橫驕狂的人在短短半個月裏，性格變成這個樣子，就連體型都瘦到這麼誇張的境地，楊旭不由對豹爺說的老頭產生了些好奇心。站在豹爺旁邊的洪大天也嘿嘿一笑，說道：“那老頭不簡單啊，有機會的話真想見一見，哈哈。”他話音纔剛落，就感覺肩膀被人從後面輕輕拍了一下。回身一看，就見到一個鶴髮童顏，眼睛清亮的灰衣老人正笑眯眯盯着自己。“小子，你說你想見我”洪大天聽了老人說話，滿不在乎地將老人的手從肩上打開，很是隨意問道：“豹爺說的那老頭就是你啊”洪大天對老頭很是無所謂，豹爺一聽到老頭的聲音，卻是面色變得比死人還難看，趁着老人和洪大天說話的功夫，豹爺竟是兩腿騰地一蹬，頭也不回的跑了。老人目送着豹爺逃開，並沒有去追，而是目光一轉，朝着洪大天哈哈一笑，說道：“小豹子跑了，那以後就由你到藏武樓打雜吧，小子....這可是你的大造化....哈哈....”洪大天見老人穿的也是最底層的灰衣，本想出聲回拒，一想到豹爺就是在這看起來很是普通的老頭手上吃了苦，立刻就明白，這老頭怕是沒有看起來的這麼普通。於是他也就沒明面上拒絕，而是很有禮貌的作了一揖，說道：“老....前輩，我纔剛入宗沒多久，不像豹爺那麼會幹活，你要真是缺人幹活，我看啊，你還是得去找那豹爺纔行。”老人卻是大擺了下手，說道：“不用，你一個人不會幹活，那就兩個人一起去。”說話時，老人目光又是一轉，那雙清亮的眸子轉而看向一直靜默旁觀的楊旭，輕“咦”了一聲，道：“小子，你看起來....不太像是雜役啊，叫什麼名字”楊旭當即朝着老人抱拳，說道：“小輩姓楊，單名一個旭，不知....前輩又是何人”他的態度非常恭敬，並沒有因爲老人的穿着就看輕老人。三千年的歲月，已然讓他的心境到了一定的境界，遇人遇事，不卑不亢，不驕不躁，楊旭早已通透於心。老人此刻看着楊旭的目光很是喜歡，大笑着道：“老頭我只是藏武樓掃地的，你們叫我黃老頭就行了，真要是說起來....老頭我的身份不比你們這些半山腰的雜役高多少，但我要是想把你們調到藏武樓，這邊也絕對不會有人來管....所以你們兩個就乖乖和老頭我一起到山上藏武樓幹活吧...哈哈...”楊旭沉默着聽着，眼神平靜看着老人。心道這老人說不定會是什麼不世出的高人，就像少林掃地僧之類的存在，明明武功非常高，卻又總喜歡裝成普通老人。念及此，楊旭又是一抱拳，笑着道：“能獲得前輩賞識，是小輩的榮幸。”一旁的洪大天見楊旭這麼輕易就答應了下來，怪叫道：“族長，你答應他作甚難道你沒看見豹爺現在是什麼樣子”楊旭卻是非常平靜地笑着說道：“大天，你要知道，人生一世，機會是最難得的，這位黃老前輩既然看上了你我二人，那就是我們的造化....我們要好好把握住纔對。”他話還沒說完，黃老頭就已經開心的大笑了起來：“好，說的非常好”說罷，他小孩子一樣白了洪大天一眼，又道：“你這小子既然不願去，老頭我現在還不稀罕帶你去了，我的降龍拳法可不是人人都有機會學的。”說着話，黃老頭突然原地紮起馬步，呼哧呼哧朝着面前的空氣打了幾拳。洪大天見他打的這套拳完全就像是剛練武之人的打法，而且內勁不足，更是毫無真氣蘊動，不由大失所望，只道這老頭大概是宗門裏某個人物的親人，又或是打雜打了幾十年，靠年紀打雜打出些資歷的老人家。總之，洪大天現在是一點都不覺得這自稱黃老頭的老人有什麼厲害之處。楊旭卻是相當的給黃老頭面子，只道這套拳法看起來實在是有些高明。傍晚時分，楊旭跟着黃老頭上了山。走過一處處山道，路過一間間閣樓，又經過一片非常空曠的地方，楊旭終於在坐霞山頂的南峯見到了老頭口中的藏武樓。這是一棟帶大院的三層閣樓，佔地有五六畝。按照黃老頭的說法，這裏是天刀宗放武學書籍和兵器的地方。整個坐霞山，共有四座藏武樓，分別在東南西北四峯。南峯的這個藏武樓，最爲荒廢，放的都是些不被重視的武學和尋常兵器。諾大的藏武樓，也就只有黃老頭一個雜役。也難怪黃老頭會跑到山腰去拉人上來。進入院子後，黃老頭就扔了把破掃帚給楊旭，眼帶狡黠地笑着說道：“小楊子，你今天才剛上來，就先從院子掃起，明天再掃樓裏面。”本來以爲黃老頭會提到他的那套降龍拳法，沒想到一上來就是讓自己掃地。楊旭不由有些想笑，雖說有些失望，還是雙手接過了掃帚，安心掃起了院子。黃老頭在院子裏看了一會，等到日落西斜，晚霞徹底染紅一片時，黃老頭囑咐道：“你掃完地就在院子東頭的那間木屋裏睡覺，喫飯就在西頭的小屋裏自己燒，明天我再過來看你。”說完話，黃老頭雙手背在身後，神色悠閒地離開了院子，也不知是往哪裏去了。楊旭掃完地，站在院子中央擡頭朝着藏武樓上面望，看着那刻着“藏武樓”三個紅漆大字的橫匾，看着那上面白了一片的灰塵。不由得生起些神傷，這裏....說不定曾經也輝煌過。曾經也應該有着很多想要學武練兵的人，蜂擁進這座樓裏，在裏面扒着一本本的祕籍看，挑選着一把把的兵器，只爲了能夠找到一把趁手的利兵。月上梢頭時，楊旭肚子有些餓，便去了黃老頭說的院子西頭的小屋。這是一間非常小的屋子，裏面的擺設非常簡單，一個土竈臺，竈臺前一個小矮凳，屋子正中放着張小四方桌。小屋雖小，裏面的食材卻很齊全，柴米油鹽盡有。楊旭淘了些米，放鍋里加了水，然後往竈洞裏塞柴火。火燃起後，拿起柴火上放着的一根通體燻黑的燒火棍，隔一會就在竈洞裏挑一下火。屋壁上的油燈發着昏黃的光。竈洞裏的火光閃爍，映在楊旭的臉上，將他還算清秀的臉照得昏黃一片。飯香透過原木鍋蓋往外溢出時，楊旭放下燒火棍，就要站起身子開蓋。突然，他神色一凜，驟地又將燒火棍撿了起來，倏地橫端在眼前，死死地盯着燒火棍握把處的一行小字。好想喝可樂這五個刻在上面的小字，猶如五道驚雷，使得楊旭的腦海瞬間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