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餘火打開觀門，一眼就看到門外的石階上坐着兩個人，準確的說是兩個女人，此刻正背對着觀門。</p>
她們似乎已經在這裏坐了很久了，身上的衣物都已被山裏的露水打溼，餘火開門的聲音也沒能驚動她們。</p>
餘火繞到兩人前面，正打算看看這兩人爲什麼坐在這裏，卻不想居然是熟人。</p>
葉若湉依偎在一個婦人肩部睡得正沉，山裏的溫度比較低，她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p>
餘火將目光放在那個婦人臉上，這張臉是如此的熟悉，曾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夢裏。</p>
餘火沒有做聲，他不知道將陳綿叫醒之後該說些什麼，只能默默走到廚房，爲她們做一碗薑茶暖暖身子。</p>
上清觀的廚房用的是土竈，餘火往竈臺底下添了一把柴火，火光映照在他的木然臉上，顯得極爲夢幻。</p>
餘火想起小時候，自己幫陳綿揍那些壞孩子，想起陳綿跟在自己身後叫着小火哥哥，想起那一晚她在自己墳前的哭訴……</p>
這一切彷彿就在昨天，可如今，自己死而復生，踏上了仙途。</p>
而陳綿……終究是錯過了！</p>
蒸騰的熱氣將餘火的思緒拉了回來，他盛了兩碗薑茶，端到了院子裏的石桌上。</p>
站在桌前發了一會兒呆，餘火又去推開苟得住的房門，在他的布袋子裏翻找起來。</p>
“你幹什麼呢？強盜啊？”很晚才睡的苟得住被驚醒，看着餘火粗暴的行爲，頓感憤怒。</p>
餘火沒有搭理他，終於，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兩塊奶糖。</p>
他記得陳綿喜歡喫甜食，薑茶比較辛辣，喝完再喫一塊糖再合適不過了。</p>
還好他看到過苟得住從布袋子裏掏出來過，否則這一時半會兒還真不好找。</p>
“有問題！”看着餘火離去的背影，苟得住呆愣了片刻，隨即便嗅到了一絲八卦的氣息。</p>
餘火手裏攥着兩顆糖，神念一掃，發現陳綿和葉若湉已經進了觀裏，正在玉皇殿上香。</p>
陳綿一臉虔誠，在玉皇像前大禮跪拜，鄭重的將線香插進香爐之中。</p>
女兒去崑崙山旅遊，給她帶回來一個不可置信的消息，雖然心中堅定地認爲那個不可能是餘火，可還是鬼使神差的調查那個人的去處。</p>
通過沿途的監控，以及交通部門熟人的幫忙，最終一路追到了上清觀。</p>
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爲什麼要這麼做，如果非要有一個原因的話，那可能就是爲了兒時的承諾吧。</p>
“咦？你真的在這裏？”葉若湉看到門外的餘火，不由得有些驚訝。</p>
餘火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陳綿的背影。</p>
陳綿聽到葉若湉的驚呼，慢慢轉過頭，門外那道身影與記憶深處的那個人重疊，這種神奇的感覺讓她感覺有些暈眩。</p>
一模一樣，二十多年過去了，眼前的人絲毫沒有變老，看起來還是一個青年。</p>
“小……”陳綿想叫一聲小火哥哥，可一想到自己已是頭髮斑白的婦人，這一句怎麼也叫不出來。</p>
餘火的嘴脣動了動，一時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囁嚅了半天，最後說道:“我做了薑茶，喝一碗暖暖身子吧。”</p>
餘火將手中那被汗水浸溼的奶糖遞給陳綿，輕聲道:“喫顆糖就好了。”</p>
陳綿驚得瞪大雙眼，沒有去接奶糖，而且顫聲道:“真的是你？”</p>
原本她還覺得，莫不是此人與餘火長相一樣，因爲她實在不敢相信，一個去世二十多年的人還能出現。</p>
可這一句“喫顆糖就好了”一出，陳綿眼中的淚水立刻奪眶而出。</p>
這句話他不是第一次聽到，小時候被別的小孩欺負時，餘火總會拿一顆糖哄自己。</p>
葉若湉已經顧不上口中的辛辣，睜大着雙眼看着眼前的一幕，母親這些年一直都在京城，怎麼會認識一個江南地區的年輕人呢？</p>
“湉湉，你去別的地方玩會兒吧，我和這位朋友有些話要聊。”陳綿不想讓葉若湉知道這些事情，所以就想將她支開。</p>
葉若湉噘着嘴，原本還想喫會瓜，沒想到被無情地驅逐。</p>
餘火手指微彈，一顆小石子飛了出去，將一扇木門擊穿。</p>
“嗷！”門後傳來一聲慘嚎，苟得住從門裏跌跌撞撞跑了出來。</p>
“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沒有人打擾，餘火終於主動開口了。</p>
原本坐着的陳綿騰一下站了起來，失聲道:“這怎麼可能？”</p>
餘火苦笑一聲，他當然知道陳綿對現在這一幕難以接受，這也是他當初在崑崙山放棄追問葉若湉的原因。</p>
可既然陳綿已經追到了上清觀，那還是把事情說清楚，也算是爲這段緣分畫上一個句號。</p>
有些事情餘火沒說，只說是被一個高人所救，走上了修煉之路，去崑崙山是爲除妖。</p>
陳綿的淚水流成了線，錯過了，終究是錯過了，若是早知餘火有復活的一天，她寧願在餘火墳前守到永遠。</p>
通過她斷斷續續的訴說，餘火對他這些年的生活也有了一些瞭解。</p>
餘火死後沒兩年，陳綿便去了省城上學，畢業後被京城的一家公司聘用。</p>
在工作中，她遇到了現在的丈夫，再後來，就生下了葉若湉。</p>
餘火邊聽邊點頭，陳綿的生活過的很好，這讓他很開心。</p>
“對不起，小火哥哥！”陳綿哭着說出了這句話。</p>
她認爲自己違背了兒時的諾言，是一個背叛感情的人。</p>
此刻餘火的心反倒平靜了下來，笑着說道:“家庭美滿，事業順利，看到你過得好，我由衷的感到高興。”</p>
這就算是避開了那個尷尬的話題，如今餘火走上了修煉之路，陳綿也有自己的生活，兩人的緣分也該就此了了。</p>
想了想，餘火翻手取出三張符紙，以指爲筆，以血爲墨，注入一絲法力，紫光一閃，三張符紙變成了三個精緻的吊墜。</p>
“此符可護身，需常年佩戴，給他也帶一個。”餘火將吊墜遞給陳綿，他，指的是陳綿的丈夫。</p>
陳綿含淚接過，她明白，餘火這是在與自己斬斷過往，可她沒有理由拒絕，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日後也難有交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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