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是解夢師 >第八十七章 琵琶行
    跳樑小醜徐坤,登臺之際就已高呼,聲稱自身這些年久不居黑水,乃是遊歷山水去,于山水之間尋世間奧妙之音,聽鳥語之語,賞落花之哀,品秋冬之凜,故而徐某人所寫的音律可以叫人流連忘返,說山便是山,說水便是水,最後聽他嬉笑一句:“各位,若是不信  ,沉神聆之。”

    說罷,徐坤一鼓雲袖,盤膝而坐石凳,一手口琴,輕輕入口,約莫一息,寂寥山水音不絕於耳,好似眼下就處於山水之間,尤其是口琴作出的悠長呼呼風聲時,忽有秋衣漸濃的意境。眨眼間,真是應景,有幾雲雀入回稷山,不住的盤旋當空不下,好似與這山水相樂。

    “嘶...空谷傳音,世人驚羨的玄音莫過於此了吧。”

    “奈何在下讀書少,不知如何形容這種徜徉之感,只覺好似有三百條魚兒在我周身遊蕩,又好似是有女子在耳畔輕輕呢喃昨夜幽怨不得意。”

    “徐坤公子當真了得,你瞧盤旋在空中的雲雀絲毫不怕人,恐怕就當此生是山水之間了,這一曲,世間罕有吶。”

    一時之間,滿座大多數人都是一口稱讚的話,說着徐坤公子名不虛傳,甚至有好幾位姑娘忍耐不住,地面水漬一片,叫人好是羞紅。小業不至於流水,她好歹也是見過一番世面的,可眼下也是沉迷其中,不住的與顧辭舟聲道:“小姐,此爲公子吹得曲子好好聽唷,好想叫他單獨爲我吹一首。”

    顧辭舟緩緩瞧了徐秋一眼,搖了搖頭,“曲是好曲,不過這人不可恭維。”誰料,這話叫徐秋聽見了頓時不喜,一本正經的與顧辭舟講解道:“徐某人不才,當年流離失所的時候曾讀一本天地奇書,名爲《瓶梅》,其中不乏有音律的記載,若是徐某人方纔沒猜錯的話,這廝第二段的第二個音格外的突兀,應是吹錯了,可這廝好面兒,沒有聲張,再瞧這一羣附和之人的徜徉模樣,可看出均是一羣二流貨色。”

    臺上那廝一曲罷了,緩緩起身,做了個君子的謝禮,咋一瞧還真就像個關於樂師,可徐秋知曉,這廝實則一肚子壞水,如今這個世道,憑相貌而看人的人多半都是風塵中人或是目光短淺之人,徐秋認爲,看人可不能光看相貌吶,例如,身側正把玩女子的樓三千,誰又能料到這廝做的人偷盜的行當,睡得是旁人的媳婦,對了,還有一雙人間罕見的臭腳。

    這一位收回了口琴,洋洋得意行至徐秋身前,樂道:“瞧見那天邊雲雀沒,你可知它們爲何而來,眼下散去,又是爲何散去?”

    徐秋輕笑:“嘔啞嘲哳難爲聽,料想這雲雀定是好奇誰人能吹奏出這等要人命的曲調來,眼下你住了口,自然也就散去了。”徐秋果然是巧舌如簧,說這風涼話的時候絲毫不瞧這位一眼,完完全全盤弄手間茶盞,不識的與一旁的樓三千輕笑。

    聽了一段話的徐坤臉色青紅,當即冷哼,“子非雲雀安知雲雀所想?”不料徐坤也是讀過幾本聖賢書,還知曉一些文人博弈的話,可徐秋纔是天池大學問人吶,就不見誰人能在徐秋的口角上討過半點彩頭,聽他訕笑:“子非吾,安知吾不知雲雀之所想?”

    “你、你!”

    徐秋擡起一眼:“不可理喻,無理取鬧,荒謬絕倫?”

    徐坤眉頭一涼:“你這傢伙口齒伶俐,在下不與你做這口舌之快!你若是嫌棄在下的曲子不行,你去顯擺兩手給我瞧瞧,我徐坤向來都是見賢思齊,你若真的措得一手好音律,你叫在下磕頭認錯也不是不可。”

    徐秋輕笑,正要說話的時候。

    顧辭舟忽然有言:“小女有一曲,欲與徐坤公子聽一聽。”顧辭舟一句之後,滿座唏噓,更有小兒言:“說道了半天還不如一女子來的乾脆。”徐秋聽後也未駁回,更沒有攔住顧辭舟,心說:“當年桃影奴也是有一張琵琶,眼下顧辭舟也是有一張,如此聽一聽也好。”於是乎,徐秋輕笑與顧辭舟聲道:“小心臺階。”

    霎時,罵聲一片,無非是一些只瞧了三宗一眼的走狗罷了,說的也多半是徐秋這位少年沒有擔當。徐秋擔心這些宵小擾亂了聽曲的性子,當即起身高呼:“姜伯牙在此,各位若是有甚意見可在集會之後尋我,或來林密客棧,不論是殺我或是罵我都無怨言,只不過眼下乃是文人雅士奏樂之時,如此吵鬧當真好?”

    其實也算不清是因爲何種緣故,身子單薄、面相清秀的徐秋說出的話聽起來總是軟綿無力,可入了耳後又如雷貫耳,叫人難以反駁,這便是徐秋的本事,這不,一句話之後,叫囂的人沖沖的坐下沒了動靜。此間,三宗之中先前出言的那位掩面的女子若有所思的打量起了徐秋,與臨風交談,問姜伯牙的來歷,可姜伯牙哪裏認得眼下這位素不相識的姜伯牙,只好搖頭回道:“姜伯牙,天池這一方還從沒聽講過。”

    顧辭舟蓮步輕移,一手半扶琵琶,緩緩坐下,遂是琵琶支在一膝上,輕輕鬆開了裹住琵琶的素布,還不曾彈奏,徐秋就叫好:“好個猶抱琵琶半遮面!”若不是徐秋這一句,一旁的臨風恐怕還不在意這一位姑娘,眼下擡起一眼後,“猶抱琵琶半遮面”,好詞好琴好姑娘,妙不可言吶。桃氏婦人如是,此間也微微正了身形,有這麼一個道理,人生天地之間,自有安排,冥冥之中自有註定,好比這音律,有人可稚童就可哼唱曲調,也有人七十好幾也是五音不通,再例如,你叫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村夫來彈在琵琶,恐怕難辦,旁的不說,五指短短粗糙就是不適合,自然,叫這十指尖尖的姑娘去下田插秧拔草也是行不通的,此處並無貴賤之分。

    顧辭舟撫琴,聲起。

    只見顧辭舟指間輕輕撥動,餘音繞樑,徐秋一眼過去只覺心曠神怡,聽此悠悠轉轉的曲調好似置身於陽春三月、青天白日的山溪旁,手取一根喜水的篔簹,捲上一片柳葉煙,笑看世間枯榮,一歲又一歲。“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顧辭舟出指好似七月急雨,瞬時又如兩小姑娘說這夜深少年事,彈奏動情處時,如泣如訴。回稷山針落可聞,唯獨這一曲琵琶在寂寥的流淌,悄摸地溜進了不得意人的心田,緩緩講述了郎才女貌卻總不成正果的無奈,也描繪了萬家燈火下路旁孤零零的一人待。

    聽客之中不乏有一些先前不看好顧辭舟的一行人,不過眼下都不復存在了,俱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對這無名奇女子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其中徐坤也在其中,初聽此曲的他是不屑,三息後,眉頭緊凝,十息後,腿腳無力,眼下,“這、這...”顯然也是被顧辭舟的彈奏給驚豔到。臨風前輩算是一位百年文人,不論詩書禮樂都稍有染指,此間一言不發,與身旁桃氏婦人對視一眼,皆是輕輕點頭。

    一曲罷了,顧辭舟輕言:“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旁人不知顧辭舟的過往,唯獨徐秋知曉,聽了顧辭舟這麼一句寂寥如舊的嘆言後,徐秋如是長吁一口氣,有如親眼瞧見了那個殘陽如血的日暮江面,有兩花斑貓與一赤着腳丫行在鵝卵石上的姑娘,嬉戲打鬧,忽有持刀江海賊乘船而至,將這絕美畫卷給悉數撕爛。十八載,除去不懂事的五六載,再除去爹孃葬身南山,徐秋自認爲從未再有過鼻頭一酸的觸感,眸子裏早是璀璨,樓三千不解,忙問:“姜伯牙小友,怎生還哭泣了?”

    徐秋好面兒,當即一揮袖袍:“胡說甚,眼裏進南山了,揉的。”

    顧辭舟自始至終是個恬靜的姑娘,上臺的時候腳步緩緩,下臺的時候不快不慢,將將好是十三步行至石凳。她不瞧在座各位是何神色,也不聽回稷山是喧鬧也好或是沉寂,她只瞧了瞧自身的琵琶,甜甜的與徐秋一笑,“徐秋公子,見笑了。”

    回稷山,更闌人靜。

    率先出言一人是小業,“我家小姐!”小業雖是涼府的下人丫鬟,伺候了顧辭舟許多年,早是將顧辭舟當作了自身的親姐姐,只不過這一位妹妹是個火急火燎的性子,任何時候都在搶在顧辭舟的身前,並非是她爭芳鬥豔,而是她打心底知曉顧辭舟是怎樣的一位姑娘,可徹夜瞧月的姑娘  !

    衆人,倒吸涼氣。

    舌橋不下。

    悵然涕下。

    不少位心腸軟的少年與少女聽了顧辭舟一曲之後,俱是以淚洗面,若要問這些人究竟是爲何而泣,他們也是說不清楚,有人言是打小頑劣,辜負了爹孃,也有人說是沒有把握住那一位傾慕了十年的姑娘,還有人說看別人苦而苦。徐秋言簡意賅,“一撇一捺,爲人,而人的悲喜大抵相同,不同的故事裏體味相同的悲喜。”

    徐坤小兒當真該死,此間說了一句極違和的話,“平平無奇,不過是兒女情長罷了,難登大雅之堂,況且也不知這一曲藏了多少年。”

    小業嘟嘴:“何意?”

    “徐坤不才,可當場作曲,敢問你家小姐可否?”

    顧辭舟眉梢疊憂,徐秋瞧在眼裏,遂是咳咳兩聲,起身一指中央,抿了抿嘴脣,“當場作曲,閣下好大的才氣!你先還是我先?”

    桃氏婦人:“少年手間短簫,腰間一劍,當真爲疾風劍豪。”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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