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陰家的人來報喪，不僅是林碧香，整個林家的人都是沒有料到的。怎麼就突然死了？</p>
報信的小廝也只是說陰槐是突發急病。而前一天夜裏太醫院的人又的確去了陰府，就沒有什麼好懷疑的了。</p>
人不死也死了，作爲親家，林家怎麼也要表達一個態度。可笑林家竟然沒有幾個人知道陰槐前天白日的時候進過林家的門。</p>
林棟和林權一前一後地去了，陰槐死的時候，連成親也不曾，更別說有親生的血脈爲他守孝。林權回來把事情一說，正好也在人羣裏給沈氏請安的林茜檀也就知道了陰家那裏具體是個什麼情況。</p>
陰槐沒有兒子，便跟別人借了一個來負責哭靈。陰家效率很高，從棺木到靈堂，全都是一條龍服務，事先準備好了的。</p>
而這個別人家的兒子，還是他親弟弟的。</p>
衆人這才知道那個低調的陰家二爺陰柾居然已經有了一個孩子。</p>
衆人猜測孩子的生母是誰，不免有意觀察那個孩子長得什麼模樣，陰柾像是不知道客人們的眼神目光似的，隨便他們觀察。</p>
陰韌不關心兒子，自然對於所謂的突然冒出來的孫子也不會在意。</p>
孩子纔剛剛學走路學說話，怎麼可能在靈堂待得住？自然由嬤嬤抱着，勉強履行責任。</p>
憑着陰韌現今在朝中地位，死的又是陰家鼎鼎有名的大公子陰槐，到了正式弔唁舉喪的時候，賓客雲集，馬車從街頭排到巷尾，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們是到丞相府參加什麼喜宴。</p>
林茜檀是跟着陰薇一起去的。</p>
陰家對陰薇來說是孃家，陰家又沒有女主人，她理所當然就幫着陰韌打理接待女眷。</p>
就連林茜檀和林碧香兩人也被她分配了招待的任務。</p>
林茜檀覺得這事分外有意思，並未找理由推辭。前世時候她不是一兩次以外甥媳婦的身份幫忙陰韌去做這做那。故地重遊，居然又做起了這事來。</p>
她自己沒覺得，但是看在別人眼裏就有一些不一樣的意味。</p>
陰薇看在眼裏，也不禁喫驚。她本來故意爲難，把最麻煩的事都交給林茜檀去做，也是想叫她在婚前在衆人面前出一出醜。</p>
她安排的幾個陰府的管事嬤嬤都已經準備就緒了，只等着林茜檀撐不住場子與人求救。</p>
林茜檀看着這陰氏宅邸熟悉的人和事，不由感慨。</p>
寬闊的抄手遊廊九曲十八彎，清澈碧綠的湖水全是冬日時候看不見的景緻，就連那些府裏做事的人都有大半是眼熟的。</p>
林茜檀安排完陰府府裏賬房、器具、人員諸多瑣事，還有空在府裏走動走動，尋找自己熟悉的那些蹤跡。廚子上的雷姨’管花圃的春娘還有二進月亮門上又聾又啞的吳大叔。</p>
相比之下，她的遊刃有餘反倒是把初次上手的林碧香襯托得手忙腳亂的。</p>
陰韌素來關注她。她的動靜自然被有心之人報告到陰韌面前去。</p>
一如平常的穿戴，毫無悲切之意的臉，外面那些喪葬的事，他分毫也不用操心。</p>
聽人說林茜檀把賬房上的張管事給發落了，他還笑了，姓張的那個管事從他還是少爺起就一向有些倚老賣老的，林茜檀又不是陰家正經的表小姐，他不服氣也是正常的。</p>
陰韌聽完下屬彙報，好奇道:“她是怎麼知道張道眉私下貪墨了大筆銀子？”在他看來，那張道眉不過是螻蟻，不值得他記恨在意。</p>
不知怎麼，陰韌憑直覺總覺得，林茜檀並不是隨口瞎蒙知道的。</p>
林茜檀前世和張道眉也有些過節，張道眉仗着自己在陰家的資歷，一向看不起林茜檀這個主家少爺牀上的玩物。</p>
心裏看不上，態度上便有所展露，而林茜檀又不願意跟陰韌“撒嬌”。</p>
沒想到這輩子這麼快就有機會自己報仇了。</p>
張道眉一輩子的老臉也沒了，含恨退了下去，對付這種人，讓他沒臉比奪他錢財還讓他痛苦。</p>
林茜檀除了清算一點小仇，還見到了前世時候的幾個老熟人。那些被陰韌養了起來，當作侍書婢女使用的人……</p>
她們正好從陰府的賬房前面路過，林茜檀和她們友善地點了點頭，她們也下意識回以一笑，但是對她這個並不熟悉的表小姐突如其來的示好只有疑惑。</p>
林茜檀並不遺憾。故人相見不相識，林茜檀只是表達對她們曾經照顧自己的一番謝意。</p>
這一趟沒有白來。</p>
託陰薇的福，林茜檀看到了一部分陰府的賬冊，對於陰家的資金流向能有一些瞭解。陰韌做事從來謹慎，許多事情都是她在外面查不到的。</p>
一整天待下來，林茜檀也沒有想過要去陰槐靈前看上一眼。人是她弄死的，但她是明知道有可能會是這麼一個結果，但還是將身上中了藥力的陰槐關進木箱裏的。</p>
到了時辰，陰薇去哪，她便去哪。陰薇回林家，她也跟着回。</p>
在她走後，陰韌才傳喚了府裏的管事，將“表小姐”在府裏期間做得事問了問。</p>
回話的這管事可比張道眉之流機靈多了，知道主子問的，是哪一個“表小姐”，當即把林茜檀白天的時候翻過動過的冊子逐一說給了陰韌知道。</p>
“長勝坊的店面？”陰韌咀嚼着這麼一句話。</p>
那管事回答道:“是，表小姐似乎對那兒的店面格外感興趣。白天的時候她料理喪葬物件，府裏的衣物、廚具、麪點三項被她單獨拎出來計算，結果一算，還真叫她算出問題來。”丞相府這次辦喪事，進出物品都是從長勝坊來的。</p>
府裏的事務一向是陰槐在管，陰槐這個管事的人死了，陰韌又對那些錢財上瑣碎的管理流程並不上心，以往被壓制下去的弊病就都浮現了上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