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茜檀並沒有看到他，他也不在意。等他和老師傅說完了話，問了問看見她的小師傅，小師傅都說她往寺裏一個破舊的塔過去了。於是他也跟了過去。</p>
林茜檀靠在欄杆處吹風，髮絲也被風力託了起來。</p>
原本要出聲的他，卻在這個時候被人搶先一步。王元昭從他跟前走了過去，卻同樣沒有注意到樹後的他。</p>
於是他找了一個高一些的地方，靠着閣樓的窗子，偷眼去看那兩個人。</p>
他記得林茜檀有告訴過他，她似乎要待在家裏做些繡活，給林老夫人做些內衣內褲。這會兒卻出現在了這裏。</p>
出現在這裏倒還不止，還和別人約着。</p>
至少在他看來，那兩人分明就是約在了一起的。</p>
他距離太遠，聽不見林茜檀和王元昭說話，只能依稀從那兩人肢體動作之中做一些猜測判斷。</p>
兩人倒是沒有任何逾越尺度的動作，王元昭從頭到尾就只是在那兒說話。中途他甚至看到王元昭好像手指這兒比劃那兒比劃，不知道是說了什麼。</p>
而林茜檀，也探出腦袋去往下張望。林茜檀側對着他，他眼尖，看得出她分明皺了眉頭，像是在思考着什麼難題。</p>
天色黑了下來，林茜檀才和王元昭散了，他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出於什麼心態，沒有露面。還悄悄跟在後頭，看着王元昭把林茜檀給送出寺院山門去。</p>
楚家馬車上下，沒有一點聲音。</p>
跟着楚絳一起出門的那些人，也都看見了他們再過不久就要過門的少夫人，居然和別的男人孤男寡女地私會不說，還待在偏僻處一待就是好一會兒。</p>
他們公子的身上明顯就是低氣壓啊。</p>
偏偏這一位心裏生悶氣，表面卻不動聲色，還要跟在林茜檀的身後，隨同她一起下山。</p>
林茜檀於是在進城的路口上“偶遇”了他還覺得十分驚訝。</p>
“表哥這是從哪裏來？”林茜檀並不知道她舅母這兩天老毛病又犯得厲害。</p>
楚絳從車廂裏探出頭來，手撐着車窗，儘量隱藏自己心裏的情緒，對林茜檀解釋道:“去了朋友家。”</p>
他和白馬寺的幾位師傅一向一起討論佛法，說是朋友其實也不算錯。只是這京郊之外，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哪來的“朋友”，也就只有寺裏那麼一個去處而已。</p>
林茜檀笑了笑，心中明白。</p>
她那一笑，楚絳反而尷尬起來。</p>
他們這是在馬路上一邊走一邊說，天色暗下來，他們都要儘快進城去。</p>
林茜檀在想，也不知楚絳和白馬寺的和尚這份交情能不能爲她打探白馬寺提供一些便利？</p>
白馬寺歷史悠久，深山古剎的，連帶得寺裏的和尚也因爲這樣水漲船高，硬是比別家都要硬氣一些。她雖然也算是白馬寺的常客，但在白馬寺沒有門路。</p>
楚絳見林茜檀自己猜出他去處，倒也不尷尬。又看她一點也沒有和人私下見面的心虛，心裏忍不住有着生氣。</p>
於是他像是故意似的，問了一句林茜檀是從哪裏回來的。問完又覺得自己蠢。</p>
城外能有什麼去處？他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p>
林茜檀倒是沒有隱瞞:“我也是剛剛從山上下來，居然這麼巧，沒有和表哥在寺裏遇上。”</p>
看她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楚絳心裏那股憋悶就又更明顯了一些。</p>
他道:“早知道表妹‘一個人’上山，應該提前告訴我的，我也護送護送。”</p>
林茜檀笑着迴應了，說了個“好”，並沒有聽出楚絳話中的言外之意。</p>
林茜檀分毫沒有解釋，楚絳心裏便有些拔涼拔涼，但他又很快振作，更努力將自己的情緒掩藏下去。</p>
林茜檀身體裏畢竟住了個比起身體年紀實際大了一輪的靈魂。真要有心演戲，楚絳又不怎麼了解她，是很容易被她敷衍過去的。</p>
林茜檀在白馬寺是爲了給家裏人求籤，並不是什麼不能開口來說一說的事情。她和王元昭碰上，也不是有意事先約好。</p>
但卻還是會心虛。</p>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話，林茜檀這才聽說她舅母身上不太舒服，自然提出要去看一看。楚絳在無人處暗暗嘆了氣，心道，她要去便去吧。也不知道，某些人走了沒有。</p>
江寧娘前兩年開始就覺得身上哪兒像是不舒服似的，最近幾個月身上的病症更是明顯了一些。</p>
楚絳一邊走，一邊道:“人到了年紀，這樣那樣的小毛病，總是難免。”</p>
林茜檀安慰了他一會兒，很快兩人就開到了鬧市區，周圍人聲越來越大，他們也就沒怎麼說話了。</p>
街上繁榮景象就和林茜檀“剛剛”從雲州回來的時候一樣。非但沒有因爲京城外面的那些叛亂而受影響，反而還變得人更多了起來。</p>
放眼看去，各種各樣的攤子小店熱鬧得不行。尤其六月夏日酷暑，到了傍晚的時候涼風習習，更是有許多人都出來散步乘涼。市井民情十分有趣。</p>
林茜檀自己就注意過這兩年京裏進出流動的那些商人，因爲他們的到來，京城裏的人們物質生活的確更加豐富了一些。</p>
但與之相對，三教九流，人員混雜，各種各樣的人也不少……</p>
林茜檀一會兒看看這邊，一會兒看看那邊，腦子裏想得卻盡是王元昭告訴她的那些話。如果王元昭猜測不錯，那麼這白馬寺和兵器庫之間，又有什麼關係？</p>
寺裏的人究竟是知情多少？</p>
來來回回的孩童不小心撞到了林茜檀的馬車，孩子的父母急急忙忙道歉，林茜檀一邊笑着說“無事”，一邊繼續想着她的那些事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