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兄卻有話不敢當面說，他是不知道王元昭爲的什麼把勝券在握近在眼前的大軍都給丟下，可還是在回來覆命的時候，無意聽見城門處幾個兵說了那麼一兩句。</p>
守城門的人自然是不可能知道那麼多，不過無心之言倒是剛剛好插柳成蔭，兩三個中年的漢子無意之中說道:</p>
“看咱們將軍這着急的模樣，哪裏還有平日的沉穩？”</p>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說不定就是奔着相好的去了！”</p>
他們一貫是這潑皮樣子，若是不注意，遠遠地看，誰能知道看起來面相嚴肅的守城兵在說着不正經的話。</p>
城門給攻破，可皇城卻還沒破，對於不知情的人來說，王元昭也的確可以算是不負責任了。</p>
不過這對王普而言，卻未必是壞事，他看王大狗一眼，無奈道:“殿下這一回可別再添亂了。”若是成事，上位的人可不能弄錯。</p>
王大狗笑笑:“添亂與否，還要看我心情如何。”他還要回家看望母親，城中事交給王普足夠了。既然知道陰韌有可能已經不在這城裏，那麼皇城裏面那些人也就不足爲患了。</p>
王大狗卻是在想，弟弟是怎麼知道那綁票了林茜檀的人會是陰韌？</p>
他和弟弟都不在家許久，想到要去見母親，王大狗便很是高興。</p>
霽月其實也只是猜測。可這世上的人裏，會做這樣事情的，實在不多。</p>
但是也許最瞭解敵人的，應該就是敵人，王元昭雖然沒有證據，就只是憑直覺，挑中一個方向去追擊，而一路上突然憑空冒出來的刺客無疑是在間接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p>
也有下屬質疑這是陰韌故佈疑陣，王元昭笑笑:“賭桌之上，買定離手最忌諱猶豫不決了。”</p>
他說得煞有其事，神色自若，下屬們也因此對他敬佩，殊不知他其實有那麼一點心虛。</p>
出來的時候急切，沒怎麼仔細布置，一萬人就像是個巨大的靶子一樣，想看不見也很難了。</p>
那些攔路的刺客可能已經把他過來的事，傳訊過去給陰韌知道。</p>
陰韌確實已經藉由飛鴿傳書，知道有人奔襲而來，他舉起水壺，給面前正準備起身離開的人再倒上一壺水，道:“你贏了。”</p>
林茜檀碰也沒有碰那杯水，要喝水，他自己會倒:“相爺既然要在這歇息，那便早些睡下，我也要休息的，相信相爺會遵守諾言。”不會打擾她。</p>
林茜檀說完，人已經走到她那個小房間門口去了，陰韌的聲音卻在身後固執地響起:“本相的確是會，不過，你也得老實，不然可別怪怨本相粗人一個不懂得憐香惜玉了。”</p>
林茜檀心道，她自然老實得很。身邊一個能用的人也沒有，倒是有個負責監視的丫頭，如何能不老實。</p>
老實得天都要亮了，她還在陪陰韌在那裏說話。</p>
陰韌也的確需要躺上那麼一會兒，隨着林茜檀那小房間的門後咔嚓的一聲門閘響，陰韌也脫了衣裳，躺了下來，悠閒愜意地閉上了眼睛。</p>
夜已過半。</p>
聲稱要去歇息的林茜檀，卻並沒有睡下，窗外悠揚的採魚曲，令她感到心癢。</p>
小魚一邊處理貨物，一邊坐在客棧外面擺上一把木凳來，吹了小半個晚上的曲子。</p>
那是之前她去林家做短工的時候，經常會吹給林茜檀聽的。</p>
林茜檀還在屋子裏跟陰韌說話的時候便知道，小魚就在窗子底下。</p>
小魚坐在那兒，手裏捉着一支用竹子雕出來的光滑短笛，吹着好聽的小夜曲。</p>
終於把自己不惜等了半宿的人給等了出來。</p>
她在這碼頭上，也算得上是名人，不論容貌還是性情，都讓人容易記得住她。雖醜陋，卻熱心，卻善良。</p>
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們都願意聽她吹的曲子，享受其中。</p>
而她也沒有任何意圖接近的可疑動作。</p>
所以也並沒有引起陰韌的特別注意。</p>
她是在等林茜檀跟她聯絡。</p>
林茜檀顧忌跟着陰韌的那些護衛，並沒有明目張膽地以諸如投擲紙條的形式告知自己的境況。</p>
因爲她有更加合適的方式，不會給小魚帶去危險。</p>
微開的窗戶裏，露出一點的身影，足夠她傳遞她想要傳遞的信息。</p>
小魚正對着窗戶，以一種十分自然的坐姿玩弄她的笛子，視線不着痕跡地留意到林茜檀的嘴脣上，不動聲色地讀取辨認。</p>
她玩笑似的在心裏想到，她就只是個跑生活的生意人，怎麼總是忍不住管閒事。</p>
林茜檀教過她脣語。</p>
她於是便一邊吹曲子，換來周圍路人的吆喝，一邊看着林茜檀躲在窗戶縫隙後面嘴脣一動一動的，向她傳達着她想傳達的話語。</p>
小魚眸光微閃的，真的是想不到，和林茜檀在一起的，就是當朝大丞相陰韌。</p>
林茜檀向她表達的意思，她已經收到，便再裝模作樣吹了一會兒曲子，站了起來，旁人看她不再吹曲子，那三三兩兩的人當然也就散開了。</p>
林茜檀看她起身，便大體上知道她已經收到她意思，接下去的事，看運氣。</p>
只要不是運氣太差……</p>
小魚收了竹簍子，一腳踩上了船，熟稔地喊道:“老姚，開不開船？！”</p>
客棧廂房裏，一時之間便再沒有什麼聲音能給聽見，林茜檀閉上了眼睛，安心躺下睡了有那麼一會兒。</p>
再次醒來，已經是天光大亮的時候。她睡得久，卻並沒有誰叫醒她。</p>
雨也沒有停，船隻卻已經可以上路，陰韌派人喊她，她簡單整理了出來一看，桌面上擺滿了各種精緻的小菜，陰韌坐在那裏，叫她和天隆帝一起坐下，悠哉得不像逃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