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問君姝 >第229章 學語
    以林茜檀對王元昭的瞭解,派太醫給京城權貴義診這樣的事情,多半隻是掩人耳目的手法。

    真正的目的,光看眼前正給她全神貫注把脈的太醫如何和顏悅色,也就知道了個七八不離十了。

    太醫的視線偶爾打在她臉上,雖一個字也沒說,如此這般林茜檀越是心虛。

    好在太醫們也見慣了皇家權貴之間那些不能說的故事,自以爲已經瞭解了什麼祕辛,整個臉上寫的就是“瞭然”兩個字。

    這可沒法解釋。

    她正尷尬,偏偏乳母林氏不明就裏地把小包子抱了過來,說是孩子想母親了,小包子果然是口齒不清地喊着“羊”,胖短的胳膊手舞足蹈的。

    看着那張和她親爹越長越不像的女兒,林茜檀暗歎,這簡直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楚家的大小姐楚筠長得和宮裏那一位相像的事,多少還是漏了一些風聲出去。

    個別無聊的市井書生甚至把這事情和中宮皇后莫名其妙流產了的事聯繫在了一起,陰謀論者覺得,好像看透了一點什麼。

    綠玉外出時,將聽到的這些故事蒐羅而來供林茜檀參考,林茜檀陸陸續續也聽了一些,啼笑皆非之餘,又矛盾地有些笑不出來。

    前朝還真有那麼一則真僞難辨的奇聞。說的是夏朝時啓明皇帝在位期間,當時的皇后餘氏善妒,國舅又強勢欺主,啓明帝不得不把宮女偷偷生下的、自己唯一的兒子謊稱是女兒給送出宮外,由此令兒子逃過一劫。

    不過由於後來在宮廷大亂之後繼位的,是蕭家宗族裏啓明帝的一個親侄兒,這奇聞的真相倒是沒法讓三百年後的人們窺視窺視了。

    眼下外面的書生們正是以這則舊事做底,胡編亂造,還真有那麼一兩家說書的,在說這個,說得繪聲繪色。

    別說王元昭這個坐在那位置上的,就是林茜檀也不能讓這些人亂說。不然小包子將來該如何面對她親爹?

    可奇怪就奇怪在,林茜檀花了銀子,給人送了上百兩去封口,那說書的先生也將這事給放在了心上,沒有再說。但這事,還是動靜大了起來。

    林茜檀不免有些墜墜,可好在楚漸父子對她的態度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這才令她安心了一些。至於江寧娘如何,她不太在乎。

    可魏嘉音知道這些,無疑是讓她的心情又變得不好了一些。

    說實話,就連她也開始懷疑,林茜檀生的那孩子,是不是王元昭的“兒子”了。

    這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自然也有那麼一兩個閒來無事愛聽八卦的朝臣,在民間聽了那麼一耳朵。

    雖說這事“難登大雅之堂”,不可能隨便拿到朝堂上去說,但王元昭就是覺得,下面那些人看他的眼睛裏,像是有什麼怪模怪樣的東西似的。

    他在心裏哭笑不得的。他倒是想跟林茜檀生一個,可小包子確實和他沒有一絲半點的關係。

    叫人去制止,這是自然。哪裏能讓人隨便拿林茜檀名聲亂說?再說了,他不怕別人亂想,卻怕楚絳亂想。得不到親生父母在意的這種疼痛,他是最清楚不過的。

    暗衛們令行禁止地去了,幾天下來,倒也摸出一些門道來。

    像是有什麼人在那兒操縱這當中的輿論似的。只是那人顯然沒有什麼惡意。

    東都的戰事、興辦女學甚至改革科舉,種種瑣事也很快讓大臣們沒辦法把注意力放在一件捕風捉影的事情上。

    大周初立,想要忙碌,還不簡單?

    東都裏,大周衆將領已經將行宮圍了起來,守軍層層退縮,全集中在了宮門城牆之內。

    距離獲勝彷彿也只是時間問題。

    領兵的將軍們不由也稍有懈怠,現如今他們都知道陰韌“一心只讀聖賢書”,正在行宮裏頭作畫,就這樣輕鬆可以得到的軍功,掙得也太容易了一些。

    而實際上,陰韌也確實是在作畫。

    “好了……”終於好了。

    安靜的書房裏,檀香繚繞,輕微氤氳之中,看上去廢寢忘食得有些削瘦的男人終於滿意地提起了他手裏的狼毫毛筆,他這大半輩子可畫過不少畫,可眼前這幅鉅作,是他最滿意的。

    只等着烘乾了,便可以裝裱起來,當成禮品送出去了。

    三天之後,三月十二。

    正當陳靖柔和幾個合得來的男子將領聚在一起商議如何攻破行宮,外面一個黃巾軍士小跑而來,告訴陳靖柔,說是行宮裏頭運了東西出來,說是要交託陳靖柔,送往京師。

    營帳之中的衆人便不由有些面面相覷。

    陳靖柔也知道陰韌這人行事古怪,不以爲意,只問是什麼物件。

    軍士回答:“裏面的人說,就只是幾箱子的字畫。”

    還有一封被這軍士帶來的手書。

    陰韌在書信上說,幾箱子的字畫,是多年收藏。請陳靖柔轉呈給他想轉呈的人。

    陳靖柔考慮一二,讓人把箱籠接手過來,並親自查看了查看。

    箱子裏,整整齊齊碼放了足足上百卷的畫,有些畫嶄新,像是新作。有些則早就發黃。

    可畫上畫的,又大多是“同一個人”。

    陳靖柔不過翻了幾卷,便看得心情複雜,聯繫聯繫林茜檀告訴她的某些舊事,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她嘆氣,難怪別人說,自古梟雄也有所謂虎毒不食親的一面了。

    誰會知道殺人如麻的陰大丞相,會是一個執拗之人!那看着不知多少年了的舊畫卷上,畫的似乎是林茜檀,但其實又不可能是。

    分明就是林茜檀的生母楚泠了。

    罷了。

    “陳橋,陳恩。”陳靖柔對外呼喚。

    不消片刻,外面便有兩個容貌相近、一看就是親兄弟的男子走了進來,聽候吩咐……

    這被叫來的兄弟倆,當天晚上就連夜啓程,帶着一小隊人護送着幾個箱籠,朝着京城而去。沿途略有混亂,他們以爲字畫“名貴”,不免上心。

    底下有人對此不解的,陳靖柔也不解釋。反而與那提問的小將道:“你與其想那些,不如想想怎麼應對陰韌的反擊!若是我猜測不錯,他幹完了‘不務正業’的事,可能要認真起來了!”

    跟着她一起的那幾個聽了,有那悟性不錯的,也立即明白了一點什麼,神色之間也正經了。

    就是聽不懂的,經過一解釋,也都明白了。

    到了這天夜裏,行宮之中的守軍忽然開門而出,斬殺大周派去的兵馬上千,在包圍圈上更試圖撲開一個口子,正奮力往北城門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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