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問君姝 >第22章 首殺
    林茜檀回到席中的時候,通身都是冰涼冰涼的。

    旁人不見楚靈一道回來,還覺得奇怪。

    林茜檀只說楚靈稍後就來。

    而楚靈,果然在設法驅散一些藥力之後,換了衣裳回到了席中。

    反正大夥兒都多少喝了酒,她臉色有些異樣的,倒也不算突兀。

    好在大家喫喫喝喝,走走逛逛,大半日壽宴下來,也將近結束了。

    沒人發現楚家的二小姐在離開了一趟之後回來,有些不大對勁。

    而隨着淨房那邊一樁醜事突然傳來,即將離席告辭、打道回府的客人們,就更不可能把注意力放在面色異常、身體姿態不和諧地扭捏着的楚靈身上了。

    林茜檀牽着楚靈的手,跟着移動過去的客人們,一起去了上演好戲的地方。只可惜未婚的閨閣小姐們被以裏面的醜事有礙觀瞻爲由,阻隔在了有些距離的外面。

    不過也無妨。

    林茜檀心道,戲應該還是那齣戲,只不過主演的女人換了一個罷了。

    她和那個叫蒲團的丫頭無冤無仇,本來她也犯不着把自己的命運轉嫁給對方。可是既然對方選擇明知結果還坑害她,她也不必客氣。

    她們站得遠,看不見那邊,卻能夠十分清楚地聽見被團團圍住的屋子裏,是怎麼一通雞飛狗跳!

    哭嚎的、罵人的,自然更多的還是嗡鳴着議論的。

    人們對待這樣的事情,一向是既鄙視又感興趣,即使身居高位的那些人,骨子裏也許還是大多改不了八卦的天性。看戲不怕臺高,任何道貌岸然的話也能從平日道德虛僞的人嘴裏吐出來!

    不一會兒,就在周圍的議論聲稍微小一些的時候,又有人喊道:“哎呀,出人命了!”

    蒲團被潑水醒來,發現自己赤着身子和董家公子正裹在一條被子裏。而邊上,站了裏三層外三層的看客,全是這一天來楚家壽宴的客人——

    她羞憤難言,心神劇裂,全不知道怎麼一下子成了這樣。她被人拉拔了起來穿了衣服,趁着架住她的兩個婆子一個不留神,使出了全力,往柱子上就是一撞……

    據說撞得腦殼也裂開了。

    院子裏鬧哄哄地持續了有一會兒,衆人七嘴八舌的說什麼也有。林茜檀卻是笑得開心:這些客人再也不會一邊倒地譏笑楚家治家不嚴,喪倫敗德了。

    畢竟,她沒事,楚靈也沒事,倒是董庸這個仗着陰韌的身份跟着來的客人,跑到主家的院子裏,侵污主家的丫鬟,還叫人死了!

    這兩者的性質可是有着天壤之別。

    林茜檀很高興地看着董庸像個灰頭土臉的驢子一樣,被人不客氣地驅趕着出了屋子,再想想前世的時候他的模樣,就噁心得想吐。

    也許是她身上的憎惡感情強烈,引起了距離她最近的楚靈的注意。楚靈關心地問了她一句:“表妹,怎麼了?”若說從前和林茜檀親近,有幾分施捨的意思,那麼從今日相救的恩情過去以後,她對林茜檀這個在家裏過得不算好的表妹大概會盡量真心!

    林茜檀笑着搖了搖頭,表示她沒事——

    前世那時候,哭的人是她,她也和如今死了的這一個一樣決絕,只不過是被楚絳拼死了拉住,纔沒當場死成。

    而事後,事發時的激動一過去,她便沒有勇氣爲了那一點如今看來全不值錢的貞操,年紀輕輕地就去死!

    那時候的董庸是怎樣的呢——他溫柔而歉疚,深情而慚愧,當着所有人的面跪下,對她說,他只是太喜歡她了。

    而年少的她天真傻氣,心裏想着既然已經是他的人,應該是要從一而終的。

    林茜檀看着這時灰敗的男人在衆人指指點點之下狼狽地離開,比對比對從前,心中不禁升起快意,想想自己曾經老媽子一樣伺候了這個男人幾年,最後才二十出頭就不得善終,就再一次決心總不能叫這人一下就死透了。

    還得小火慢燉才煮得爛。

    他離開了,而蒲團不過是個奴婢,誰又會管她?不過是增添一則逸聞笑料以添飯後談資。

    客人們也漸漸在楚家管事的疏導之下離開了。林茜檀見沒什麼可看的了,就對楚靈道:“表姐,咱們回去吧,你還難受着呢。”

    楚靈藥力未退,雖然有理智,但身體上的不適消退,總需要時間。她聞言,立即點了點頭,挽起了林茜檀的手,靦腆地笑了笑。

    兩人相攜而去,沒看見身後江芷悅嫉妒地看着她們——她也是楚家的表親,但表哥從小就對她不如對林茜檀親近,憑什麼?

    論家世,論容貌,論才華,她哪一樣不是遠勝過林茜檀那個不過稍有幾分姿色的狐媚子?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手段,勾得表哥爲了她抗拒姑母。不然她江芷悅早就是楚家名正言順的少夫人了!

    何至於走在楚家府邸還成天被人喊一句表小姐?

    如今可好,就連二表姐也被吸引了過去!

    她心中不忿,積怨已久,便忍不住都把情緒寫在臉上,江寧娘看見,順着她的目光朝着已經走遠的兩人看了一眼,回過頭來攬住她道:“你跟她氣什麼氣?她哪裏和你比!就她那個家裏,沒爹疼,沒娘愛的,怕是隨便個林府稍有門面的丫頭都比她強些。”而自家的侄女就不一樣了。不僅和兒子青梅竹馬,郎才女貌,兩家的長輩也都極力贊成他們結合。在她心裏,悅兒早就是她兒媳婦了。

    江寧娘看也懶得看正在被草蓆一卷擡出去亂葬崗扔了的屍首,並沒覺得奴才的命也是命,說着說着,又忍不住想到了丈夫——

    丈夫雖然不同意和江家的婚事,但估計也是還沒能看到悅兒的好。等他明白了,這婚事,應該總能成。

    一日的壽宴結束了。賓客們喫飽喝足,又看了一則醜事,個個滿意地盡興而歸。隨着一輛一輛馬車從楚家門前離開,楚氏的府邸也慢慢在夕陽之下從喧鬧回覆平靜。

    無人留意,陰氏的馬車還一直停留在角落之中,不曾開遠。一個身穿布衣的男人一身狼狽,趁着人都走光,才硬着頭皮,來到馬車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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