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說得不錯,他是要好好養傷。
刀從小腹進,有些傷到下腹筋脈,郎中說,最好是嚴格按照醫囑來休養,免得一個說不好……鄭家子孫繁衍的大事被影響到。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嘛……
他還想要個長得像待梅的閨女呢。
林茜檀本來這是讓待梅來商量着和鄭家的事。是鄭好自己聽妹妹碧書說了,跑了過來,這才成了一個不尷不尬的局面。
待梅馬上就嫁了,林茜檀屋子裏幾個大丫鬟的位置理所當然也就空了出來。
林茜檀明顯地察覺到,這兩天屋子裏的小丫鬟,動靜大了起來。
也是。
一等丫鬟的月錢都是二等丫鬟的兩倍那麼多,真是家財面前無姐妹了。就是待梅,也猶抱琵琶半遮面,好幾次欲言又止的。
待梅答應替裁雲說項的。
待梅和鄭好在那兒羞羞答答了半天,被林茜檀各自打發了。男女雙方都沒有父母健在,全是她這個主子說了算。她拍板決定,這件事就不好更改了。
等到人都出去,林茜檀纔想起問一問林碧香那邊的動靜。
錦荷笑嘻嘻,減肥失敗、依然微胖的那手肘子擼了袖子說得眉飛色舞的:“……拆了紗布,裏頭手都爛了一片了。”
林茜檀並不意外。
錦荷送去叫林碧香自己選的那幾樣東西,全是看起來和中原本土的沒有什麼區別。
不說別的,就說那紅毛雞。
一樣是雞,中原的雞燉了湯滋補又營養,番邦的雞卻是對傷口有大大的害處的。
林碧香喫那雞,又是過了明路,就是陰薇也知道。陰薇又沒讀過奇奇怪怪的醫書,不過只是叫人盯着,別叫銀屏閣這邊的人有機會往雞湯裏面加入一些不能喫的東西,倒沒有怎麼放在心上。
心想着,不過就只是雞,只要不是發物,也就成了。
誰知道……
林茜檀笑說:“這另一個大陸傳過來的東西,就是非同凡響。林碧香那手,就算能好,日後也會膚色微深,塗多少天山雪蓮膏也是不管用的了。”
錦荷也笑,主僕二人狼狽爲奸,就是那笑容的弧度也很接近。這兩年,不僅她自己,就是丫鬟們也都到了嫁人的年紀,她是打算一個一個安排掉的。
也就是錦荷,發了毒誓,說是主子若是趕她出去,她會再胖三十斤的。
錦荷自己這麼說的:“臭男人有什麼好,還不是個個嫌我胖?跟着小姐喫香喝辣,難道不比成親快活!”
林茜檀也就隨了她。
林碧香的事情,很快便被府裏的人知道了。陰薇那裏還能做什麼反應?不就是說,必定是有誰黑了心肝,偷偷在林碧香的喫食裏面加入了什麼不能有的東西。
還是叫郎中過來看了一下,林碧香才知道那些東西都是不能喫的。
不管這事是不是林茜檀做的,林碧香都會把這件事情算在林茜檀的身上。她屋子裏砸了一地的碗筷,把林茜檀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了一個遍。
這事是採彤過來告訴的。
林茜檀滿意地點了點頭,特意賞了一件貴重的。又道:“菜譜子是你‘打聽’來的,從這個事情之後,你大概會失寵,你有什麼打算?”
至於去哪裏,有錢在身上,她也不是沒有近親可以投靠的人。和晴川那個自以爲聰明的人不一樣,她的親戚,是當真靠譜的。
她說:“七小姐若是還覺得奴婢可用,就想辦法把奴婢安排到外頭去。奴婢可以在堂哥家裏幫忙做一些雜活,順便爲七小姐效力。”
林茜檀卻是不敢用她。
神也是她,鬼也是她,當日找人玷污了林碧香主僕三人的,就是她,把人利用到骨頭渣子都不剩,也實在有些……
於是委婉道:“我在京郊倒是有一處莊子正缺人。你也不用去找你的什麼堂哥了,你替我辦的這幾件事,足夠我給你一份不錯的報酬。小莊子清淨,省得你舊主子沒事找你麻煩。”
採彤答應了。
她走路出去的姿態有點兒一瘸一拐的,看上去像是被打傷了腿,林茜檀就事論事,送她去她一處偏僻莊子,既是在一定程度上補償她應得的,也是監視她。
林茜檀說得不錯,採彤的確是遭遇了厭棄。
不過是看在採彤往日替自己出了不少害人的好主意,也知道自己不少祕密,這才忍着怒火留下她暫且用着。
她的手,起初不覺得如何,到發現嚴重的時候,已經一整隻腫了起來。林茜檀沒看見實物,只記得陰韌的醫書上說,傷者會奇癢難忍。
真是不懂得,陰韌哪裏弄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
同一個時候的帝王車駕已經接近京城不算太遠的地方了。
京中大大小小的事,全都彙總了被送到陰韌的手上,東山侯府裏的事自然也不例外。
陰韌早就知道,林茜檀的手被他得兩個姐妹給坑害了。
這會兒,他剛剛又收到的消息,說的則是林碧香手上爛起來的事情。
林茜檀教給錦荷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知識,尋常的中原人可不會去了解。就是他也都是因爲興趣,而順手蒐羅。
“這小丫頭,當真是很有意思,可比‘她’有意思多了。”
陰韌這時正在回程馬車中,一路朝着京城過去。旁邊的陰府下人聽了他說話,不怎麼敢應答。
京裏的事,都是第一時間傳遞到陰韌手上。然而當日林茜檀受傷,陰韌卻遲了一步知道,林茜檀受傷的事。
少有人知道,負責蒐集東山侯府信息的那個人,已經被陰韌給剁掉一根手指了。
陰韌心情甚好,下一刻說出口的話卻叫陰家管事打一個寒顫:“反正都爛了,再爛一點也無所謂了。”這話說得,一副根本沒把林碧香當作外甥女的模樣。
*
陰韌所謂的“再爛一點也無所謂”所說的並不是什麼玩笑話。說着話,他一邊手裏就像是把玩一樣,將一條平時一向喜愛的帕子搓得一下子搓爛了。
自然有人按照他的命令,提前一步往京裏快馬而去,看着怎麼叫林碧香的手更爛上一點了。
看着侍從離開辦事,貼身伺候的管事心裏再次一寒。他的主子,果真是六親不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