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無天際的黑。
這是許若晴現在唯一能感知到的東西,她彷彿被人沉溺在一片海里,肺部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她拼命的向上遊着,可是身處卻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緊緊的抓住了她的腳腕。
任憑許若晴使出全身的力氣掙扎也無濟於事。
厲霆晟。
許奕涵。
許奕凡。
他們三人的臉輪流的在許若晴的腦海裏浮現,她想張口喊他們的名字,可是嗓子卻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般,連最簡單的音符都沒有辦法發出。
生活裏那些點點接觸的畫面,此刻像是走馬燈一般在許若晴的腦海裏循環波動着,她已經不是故事中的人,而變成了旁觀者就在一旁觀看着自己這30年的人生。
從遇見厲霆晟的那一天起,在到最後一次厲霆晟在陸氏莊園,發瘋一般的不顧自己的傷勢朝她衝了過來。
這些畫面濃縮了許若晴和厲霆晟相處的八年,那麼多的日日夜夜,全在眼前轉瞬而逝。
許若晴突然之間好想大哭一場,她說不上來自己爲什麼想哭。
腳下拉扯她的力道在逐漸加重,許若晴已經沒有在掙扎的力氣,任由那隻手將她墜向了無底深淵。
而剛剛的那些畫面則像是綻放在天邊的煙花一般,在空中啪的一聲全都碎成了泡沫。
“厲霆晟。”
許若晴忍不住的大喊了一聲,她猛的坐了起來,整個後背全部被冷汗浸溼。
原來只是一場噩夢。
她有些疑惑的轉頭向外看了一眼,現在是已經是深夜了嗎?怎麼房間裏這麼黑?
“厲霆晟?”
許若晴試探性的又喊了一聲。
“媽咪,爸爸在休息。”
迴應她的是許奕凡的聲音。
許若晴突然之間想起厲霆晟和陸鄞寒在莊園裏的打鬥,陸鄞寒傷的那麼嚴重,厲霆晟也絕對不會好到哪兒去。
“你爸爸傷的怎麼樣?凡凡,你在房間裏爲什麼不開燈啊?”
許若晴有些奇怪的問道。
可他這句話卻讓許奕凡徹底的楞在了原地。
窗外的鳥叫的歡快,現在明明是下午,外面天氣正好,可是媽媽爲什麼問他沒開燈?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許若晴,女人的相貌仍然精緻出挑,但是那雙漂亮如同秋水一般的眸子卻沒有任何光澤。
就像是一潭死水。
許奕凡整個人都隨着這個發現顫抖起來,他想起醫生說的話。
陸鄞寒給許若晴注射的是破壞神經系統的藥物,現在暫時還沒有辦法確定具體會損害到哪根神經?
難道她不僅僅失去了嗅覺,還失去了視覺?
許奕凡的沉默讓許若晴有些急躁:“凡凡,你怎麼不說話呀?趕緊把燈打開,我要去找你爸爸。”
許奕凡張了張嘴卻晦澀的連一個音階都發不出。
他整個人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的掐住了喉嚨,他甚至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告訴許若晴這個殘忍的事實。
她是站在聚光燈下的天才調香師,但是僅僅一夜時間,不僅僅失去了嗅覺,現在還徹底的成爲了一個瞎子。
“凡凡?”
許若晴試探性的又喊了一聲,她突然之間側而轉頭看向窗外,仔細的分辨着外面的聲音。
那些鳥叫聲一聲比一聲清脆。
而這個發現也讓許若晴心裏咯噔一聲,一種巨大的痛苦和不可置信,驟然之間涌上了她的心,頭像是一片幽深的海,直接把她整個人吞沒。
“凡凡,現在是白天對不對?”
許若晴說這句話是整個人都在發抖,她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爲這個事實而驚恐害怕。
她失去光明瞭,她再也看不見了。
許奕凡壓制住聲音裏的梗咽:“媽媽,醫生說你這種況是暫時的,睡一覺起來就會好了。”
幸好此刻奕涵不在房間裏,不然的話,她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瞞不住的。
他等感同身受的理解到許若晴的絕望。
老天爲什麼不開眼?他們一家四口經歷了這麼多的磨難,好不容易又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大結局了。
爲什麼偏偏還要設下這樣的關卡來折磨他們?
許若晴深呼吸一口氣:“奕凡,你和我說實話。我的視覺和嗅覺是不是永遠都沒有辦法恢復了?”
“媽媽,你怎麼會知道你的嗅覺?”
許奕凡驚了一下,等他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已經來不及了。
許若晴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她的眼前漆黑一片,甚至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存在。
陸鄞寒不僅僅殘忍的毀掉了她的人生,甚至還吹滅了她的燈。
一想到以後再也無法看見兩個孩子,沒有辦法親眼見證他們長大的過程,許若晴的心裏就如同一萬根針一起刺下去一樣痛苦。
她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傳遞着疼痛感,而她甚至連喊痛的力氣都沒有。
原本光芒燦爛的人生,就這樣徹底陷入了黑暗。
以後再也不會有人記得調香師許若晴,再也不會有人記的以調香聞名的姜家。
她所信仰所依賴所驕傲的一切,都在眨眼間變成了灰燼。
還沒等風吹過來,一切就都已經散了。
“陸鄞寒一早就告訴我了,但是他沒有跟我說他也會傷害我的眼睛。”
許若晴突然之間回想到自己這麼多年的人生裏經歷的一切,面對着失去視覺和嗅覺的事實,他心裏的絕望感是和當年被許若依丟進大海喂鯊魚,沒有任何分別。
她的人生裏一共起了兩場火。
第一張火燒燬了姜家,帶走了她所有的親人,將她變成了被許家收養的孤女。
第二場火,是那隻注射藥劑,毀了她的天賦和一切。
她再也不是許若晴了,而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廢物。
許若晴的聲調雖然平靜,但是裏面的絕望卻字字句句的從四面八方全都透了出來。
許奕凡忍不住的紅了眼眶,走過去,一把握住了許若晴:“媽媽,你聽我說,爸爸一定會有辦法讓你好起來的。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我們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