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是什麼罪過,是會被御史攻訐,會被罷官的罪過。

    李三公子瞧着他娘這樣,真是爲大哥心疼,按理說是沒有母親會用兒子的前程開玩笑的,但他們的母親不是,他們家這位老夫人,年輕的時候還好,這兩年歲數大了,就越發折騰起來,恨不得把幾個兒子握在手裏。

    就連她最喜歡的大兒子,也因爲“不聽話”,被她厭棄。

    李三公子走到大哥面前,低聲說道,“大哥,去外頭吧。”

    他說的去外頭,自然不是說去院子裏,而是建議他大哥去外地做官,遠離他家這個爛攤子。

    李大哥卻有些爲難,他這個人哪裏都好,就是不夠果斷。

    他擔心道,“老二不靠譜,和他媳婦只知道胡攪蠻纏,你也整天忙你的生意,爹身子不好,我不在家,這家裏頭不得亂了。”

    李三說道,“那你看看嫂子呢,叫她管着這一家子事情,你是巴不得她氣死算了嗎,那誰家那個,就前兩月那個孫夫人,不就是被家裏折騰得氣死了,你趕緊去外頭吧,乾點正事,我這生意就交給表妹了,我管家裏的事情,行吧。”

    李大哥依舊憂心忡忡,“你行不行?”

    “我怎麼不行,”李三大聲道,“我行的,我回頭就把家裏收拾的妥妥當當,行吧。”

    李家也是家大業大,一家子人,李三要是管起來,實在不容易。

    但爲了大哥的前程,還是準備扛起來李家,這麼鬧下去,實在沒有意思。

    南平侯從屋裏頭出來,說道,“大郎,就聽你弟弟的,帶着你媳婦孩子趕緊去外頭,這都鬧得多久了,連着我家也不安生!”

    南平侯好不容易等來了女兒和兩個外孫,要是任由他這好姐姐鬧下去,關盼哪裏肯過來。

    李三知道他的意思,心想關盼是沒空過來的,那夫妻倆一走兩年多,本來說好他是拿銀子的,結果事情都讓他做了,如今好不容易逮住了關盼,哪裏能夠饒過她。

    但這話他是不敢說的,只能說道,“舅舅,您幫着勸勸我娘,她那個脾氣,也只有您能夠勸她幾句了。”

    南平侯和他這姐姐年紀差得有點大,他姐姐也不是關盼那種操心弟弟妹妹的姐姐,兩個人也沒有多親近。

    南平侯淡淡說道,“那倒是簡單,送她回老家去,你爹身子不好,留在這邊也是閒着,不如夫妻兩個一起回老家去,也清淨些。”

    總之一句話,不是兒子走,就是娘走。

    但是讓娘走,兒子就容易被政敵抓到把柄,北邊來的那一派和皇城這一派不合,李家很可能被捲進去。

    李大哥咬牙,說道,“家裏頭就交給三弟,麻煩舅舅幫忙照拂,我這幾日內就去地方上補缺。”

    南平侯看他下定決心,就讓二人進去,把他們的親孃領走,留在自己這邊,實在太鬧騰了。

    關鍵是他這姐姐還說了關盼的不是,南平侯對女兒略有了解,知道那是個不喫虧的,只怕她不願意再過來。

    下一刻,屋裏傳來了李老夫人的吼聲,“你說什麼,你要走,你敢,你好大的膽子!”

    李老夫人指着長子罵了一通,次子在一旁煽風點火,“大哥,娘不就是說了你幾句嗎,你怎麼還跟娘置氣,大嫂,你快勸勸大哥,在皇城哪裏不好,幹什麼非要去地方上喫苦。”

    李大嫂淡淡說道,“怎麼叫喫苦,這叫歷練,二弟科舉無望,一輩子都走不了仕途,自然是不懂,只有在地方上歷練,有了政績,在朝中才有說話的底氣,你這是不想你大哥有個好前程嗎?”

    李二嫂道,“大嫂,您說的這是什麼話?”

    “人話,你聽不懂嗎。”

    李大嫂道,蠢就算了,偏還不自知,以爲把他們夫妻放倒,就能在李家立足了,什麼貨色!妯娌兩個險些又吵起來,好在南平侯夫人還在這裏,顧忌着體面,她們也只能鬥嘴。

    李老夫人還在哭,罵兒子不孝,南平侯聽得厭煩,準備送客。

    李老夫人這回不罵兒子了,指着弟弟說道,“我可是你親姐姐,你就這麼對我!”

    南平侯不語。

    沈籌說道,“姑姑,那您這姐姐當的,實在不怎麼樣,年前我爹病了一回,您都沒有過來,我們前年新認回來的姐姐,知道我大哥要成親,禮物幾箱子幾箱子地往家裏送,我爹這些年可沒少給您出力,怎麼不見您這樣關心他。”

    李老夫人心說你敢拿我和那私生女比較,怒道,“我怎麼關心他,他一個大男人,侯府缺那點東西嗎,你那好姐姐,還不是看中了侯府的權勢,上趕着討好,要是侯府什麼都沒有,你看她來不來!”

    她這會兒倒是中氣十足,一點不見方纔暈倒的虛弱模樣了。

    “那您看中的倒不是侯府的權勢,我大哥要成親,怎麼也不見您這當姑姑的費點心思。”

    沈籌不甘示弱。

    沈策將他拽到身後,示意他不要再說。

    南平侯則是心想,他如今是連自己的兒子也比不過了,這都是有姐姐的,還真是同人不同命。

    南平侯擺擺手,“姐姐,你們回自家爭論去,我實在頭疼,夫人,送客吧。”

    李老夫人還想再理論幾句,但是被長子親自扶着,出門去了。

    等這一家子一走,侯府總算清靜很多。

    沈策三兄弟也離開了,誰也不是閒人,都有正經事情要做呢。

    南平侯夫人看丈夫滿臉的鬱色,笑道,“侯爺您想什麼呢,不會真的在拿關盼和姐姐相比吧。”

    南平侯沒說話,南平侯夫人就知道自己一猜就準。

    南平侯好一會才說道,“你怎麼也跟着孩子們胡說,我多大的人了,還會計較這些。”

    南平侯夫人道,“您沒計較我就放心了,我看二郎溜得快,怕不是擔心被您逮住,去演武場上教訓一回。”

    南平侯又不說話了。

    南平侯夫人說道,“關盼這孩子,確實是個好姐姐,心地也好,我看應該是隨了侯爺。”

    “我那姐姐稀裏糊塗的,也不知道她隨了誰。”

    南平侯嘆氣。

    他不是不關心親姐姐,只是他姐姐做出來的事情,實在叫人沒法子說,她這些年來,真的就是一針一線都沒有多給侯府的,年禮從來都是南平侯府送的更貴重,就連給幾個孩子的紅包,她也要計較三分。

    南平侯夫人心想,隨了誰是不知道的,不過確實有夠難纏的,她也沒少被這個大姑姐折騰,比較起來,她是真的不如關盼。

    關盼還不知道她被人拿去比較了,正在給兒子做飯,弄得一手的面。

    關晴說道,“姐姐如今還要親自做飯,真是辛苦。”

    關盼道,“這有什麼辛苦的,不過就是一頓飯罷了,你想喫什麼,快來報名字,下回我下廚,那就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

    關晴也是喫葷的,便在一旁唸叨起來,恨不得雞鴨魚肉全部喫一遍。

    關盼沒有推辭,全都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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