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錦把買回來的點心交給兩個人,這才進屋。
關盼瞧見他,道,“回來了,那兩個丫頭剛走,你瞧見沒有”
“我瞧見了,”鍾錦道,“兩個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今日娘叫了溪兒過去,聽她說,今天早上爹送三姐出門,在門口說,三姐自幼沒有母親,就是真嬌縱了,也得餘家受着,母親不是很認同這話,把溪兒喊過去教導了一番。”
關盼一番解釋,聽得鍾錦很是無話可說。
“你還說鍾家上樑是正的,我看爹他也沒有正到哪裏去,小姑娘可以嬌縱,三姐二十多的人了,孩子都生了,還怎麼嬌縱,本來就是個上房揭瓦的脾氣,如今得了便宜,只怕餘家的房頂都保不住了,沒有這般教導孩子的。”
鍾錦心說他爹還是正經讀過書的,怪不得只考中個秀才,就考不下去了。
這樣的就是考中了,也當不了正經的官。
“你小聲點兒,”關盼笑道,“長輩的事情,咱們管不着。”
“咱們鍾家怕是和餘家有仇,專程嫁了個姑娘過去,餘家便沒有安生日子了。”
鍾錦道。
他已經換好衣服,掀開薄紗簾子,進了禮物的門,屋裏頭有些悶熱,雖然角落裏已經放上了冰塊,但到底是六月的天氣,大人小孩都扛不住。
關盼被這個說法逗笑,道,“這說法倒是很有意思了。”
鍾錦道,“譬如有個張家,他家在城裏頭勉強有名號,他只要多生幾個姑娘,個個教的跋扈囂張,還叫外人看不出來,然後挨個嫁到城裏頭有頭有臉的人家去,等上二十年,他們張家就要出頭了。”
關盼翻了個白眼,“你少胡說,誰家敗落了,那肯定是男人不爭氣,你少在這兒栽贓我們女人。”
“我說的玩笑話,你說的纔對,”鍾錦把點頭盤子遞到她手裏,“怎麼不喫,都拿出來了,還要我專門喂到你嘴裏,真是嬌氣。”
關盼輕哼一聲,道,“你怕是不知道嬌氣兩個字是怎麼寫的。”
鍾錦不敢接話,默默地喂她喫點心。
去年秋天放榜之後,張舉人的手險些被她打骨折,她還真是和嬌氣沒什麼關係。
這是他的錯,他家這位,從不柔弱。
“太太您喫這個點心,這個是酸的,喫着爽口。”
鍾錦道。
關盼吃了兩口點心,便高興起來,“你也喫,我有事要託付你。”
“你說。”
鍾錦道。
關盼便把今日青茉求她的事情說了。
鍾錦這會兒正是用人的時候,很快便答應下來,他現在用人,都很是謹慎,要確保這些人和二太太那邊的沒有關係,不然日後肯定是要遇上事情的。
兩人說了會兒閒話,便像往常一樣,喫飯散步準備回去休息。
晚上外頭下起了大雨,鍾錦擔心自己存着的貨,半夜起來便出門去了。
這地方年年這會兒大雨,一不注意就容易鬧水患,好在這幾年地方上來了位好官,本朝天子也是個明白人,這纔沒有出現像幾十年之前那樣淹沒了幾十個村子的大水。
關盼被他吵醒,好一會睡不着,心想在外頭做事果然辛苦。
關盼摸摸肚子,心想日後這個小祖宗生下來,她也不能閒着。
關盼第二天早上起來,外面的雨還在小,比昨夜小了很多,青苹邊幫她穿着衣服,邊道,“太太您不知道,九爺天亮了纔回來,身上都溼了”不等她說完,關盼問道,“人呢,人跑哪兒去了,怎麼沒回屋裏。”
蘭春端着水進來說道。
“熬薑湯了嗎”
關盼問。
“熬好了,九爺喝過才睡下的。”
關盼這才放心,“那就別打擾他,叫他多睡一會兒,書房那張牀不是才換了軟的被褥。”
“是呢,比之前好多了,”青苹道,“男人就是不仔細,從前九爺睡着書房那樣的牀鋪,也沒人惦記着換。”
關盼道,“從前他連個侍女都沒有,身邊得用的人也一隻手數得過來,餛飩年紀小,哪裏知道這些。”
“還是我們太太有福氣,日後兒女雙全,不必擔心九爺納妾。”
蘭春道。
關盼心想,男人要變心,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不納妾可以養外室,怎麼不成。
她沒說這話,對蘭春道,“是啊,日後也給你找一個一樣好的,不許他納妾。”
關盼打扮好後,蘭春道,“太太真是漂亮,聽說有婦人懷着身孕,再漂亮也撐不住,太太這般,真是少見。”
關盼看着銅鏡裏的人,笑道,“沒辦法,我爹孃給的,旁人羨慕不來。”
關盼的容貌,足以令她再得意個十幾二十年。
主僕幾個說笑着收拾完,關盼起來吃了早飯,在屋裏頭繞圈走着。
她這肚子是越來越累贅了,還得三個多月才能生下來,真是要命。
蘭春正陪着關盼說笑,便聽到外頭一陣吵鬧聲,夾雜着哭聲,很是悽慘。
關盼一時沒有聽出來,蘭春耳朵尖,立刻道,“太太,奴婢聽着像是小薇那丫頭的哭聲。”
“她就愛這麼哭,好像天底下的人都欠了她似的。”
蘭春憤憤道。
這幾個月下來,她也明白當初關盼是用了手段。
但蘭春纔不在意這些,是她們規矩不好,高婆子打着利用她們的主意,根本沒有存好心。
她沒有做什麼錯事,小薇卻坑害到了她頭上,她險些就揹負惡名,她竟然還有臉哭。
外頭的哭聲越來越大,說話的聲音也帶着哭腔,確實是小薇怯弱的哭聲。
“太太,您坐下歇着,奴婢去把她打發了,”蘭春往前走,邊走邊嘟噥道,“不是都打發到莊子上去了,怎麼又回來了。”
關盼點頭,外頭下雨呢,就是天塌下來,她也不會出這個門,她倒是要看看,誰這麼好的膽量,敢鬧到她門前來。
關盼聽着外面的聲音,起身去了書房。
鍾錦睡得熟,昨晚上他是真的累着了。
關盼就坐在旁邊,這邊離門口近些,青苹帶人擋着院門,小薇哭個不停,大概是非要見她。
姜湄心想,當初她懲戒人,也沒有下重手,就那幾下打的,連皮肉都沒有傷着。
人之後就交給二太太了,竟然鬧到她門口來,二太太剛剛把鍾清送走,就來折騰她,真是有空。
關盼遲疑片刻,又想,二太太不至於做出這樣明目張膽的事情,就算折辱自己,對她也沒有好處。
小薇哭求道,“蘭春姐姐,我是真的沒有活路了,你幫我求求太太,行不行。”
蘭春拒絕道,“咱們都是鍾家的婢女,你有事,也該求到二太太那裏去,太太也做不了什麼。”
小薇把心一橫,起身就狠狠往門口的燈柱上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