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錦無奈道,“岳母那話只是隨口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娘會吃了你嗎,叫你怕成這樣。”
關盼道。
鍾錦咳嗽了兩聲,正色道,“盼兒,你這樣說可不對,我還能攛掇你和岳母吵架嗎,咱們將心比心,我和娘說話合不來,你都要勸我去給娘賠禮認錯的,怎麼到了我這裏,你就要和我一起說岳母的不是,沒這個道理。”
別家的兒媳婦,是夾在婆婆和丈夫中間兩頭受氣。
但關盼和鍾錦不一樣。
平日鍾錦但凡惹了孫氏不高興,關盼就要過去,逮着他給孫氏認錯,裏裏外外地數落一通,直到孫氏滿意。
到了岳母這裏,他還要想法子勸媳婦和岳母不要吵架,有什麼話好好說,就算不好的話,他也要曲裏拐彎地說成好話,以免母女倆生了嫌隙。
真的,沒有比他更難的人了。
鍾錦心想,在鍾家,他纔是那個最沒有地位的人。
唉,難,好難。
關盼聽罷,覺得很有道理,重新躺在鍾錦懷裏,心情好了大半,說話也輕鬆起來,“你是不是真的怕我娘,我看你在她面前,一句硬氣的都沒有說過。”
鍾錦性子好,長相也是溫溫和和的,在家裏頭說話做事都很和氣,這樣的性子,男人裏頭有這樣脾氣的,也是不常見。
鍾錦重新摟着媳婦,“脾氣大有什麼用,脾氣大才要出問題,你看看大房那邊,咱們有事說事,有話說話,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好端端的,耍脾氣做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麼現在說起這個來,你自個脾氣也好得很,咱們倆不是一樣的嗎。”
在鍾錦看來,關盼的性情也是很好的,家裏頭出了大事小事,她都能辦好,就算是他娘偶爾有脾氣,也能被關盼勸住,要是關盼性情不好,只怕家裏頭早就不得安寧了。
何況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夫妻之間偶爾吵嘴,還可以牀頭吵架牀尾和,但換在其他家人身上,一吵架就要生出嫌隙來,這不是什麼好事,鍾錦素來會避免這等事情。
關盼道,“我跟你一樣?”
鍾錦道,“是很像,所以你以後得推己及人,你自己什麼時候跟我說我孃的閒話了,我就跟你說岳母的閒話。”
關盼睜開眼睛,“你可別胡說,娘那脾氣,我都心疼她太軟了,但凡換一個心思歪的,她都要喫虧,我真是得謝謝蒼天保佑,竟然叫我遇上這樣和氣的婆母,讓我一身的本事都沒了用武之地,我可不說她的閒話。”
關盼不苛責自己,當然也不會苛責別人,有孫氏這樣的婆婆,她真是沒有二話的。
鍾錦也道,“那岳母也是位奇女子了,有你這樣算賬比算盤還快的女兒,還有關晏和關晴這樣有才有本事的,現在還到處給婦人接生,不知救了多少人,偶爾說話刺人,也不算什麼,人無完人嘛。”
謝容的故事難道不精彩嗎。
年輕時候本來可以憑藉美色留在皇城,結果她一氣之下懷着身孕遠走高飛,重新嫁人有了這幾個孩子。
她現在要是樂意回皇城,憑藉兒子,肯定能夠撈一個誥命夫人當一當,享受榮華富貴。
結果她扭頭去給婦人接生了,平日上門道謝的人可不少。
鍾錦深覺自己這位岳母不尋常,對她敬佩得很。
同時他也是真的有點兒怵岳母,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感覺,也說不清楚。
關盼聽罷,脾氣就沒了,道,“我困了,我睡一會。”
鍾錦拍拍她的後背,“睡吧,下午起來喫蟹,咱倆悄悄去萍水樓,晚上再回來。”
關盼則是閉着眼睛心想,鍾錦若是個女子,想來也賢惠得很。
她抖了一下,鍾錦還當她有些冷,把薄毯子給她蓋好,又哄孩子似的拍拍。
關盼很快睡着,鍾錦看她躺在自己身邊,用手把她臉上的頭髮撥開,仔細看看她的臉。
心想岳母說得也不大對,關盼這臉,瞧着還跟以前差不多,比起第一次見的時候也不差,還是一樣漂亮。
畢竟每個月都要在這臉上花不少銀子的。
他低頭吻了關盼一下,也很快睡着了。
下午起來,關盼去看了鍾溪和孩子,晚上便和鍾錦一起出門,跑到萍水樓上喫螃蟹去了,喫完之後心情大好。
鍾錦看她高興,自己便也跟着高興。
夜裏起了風,兩人喫飽喝足,準備走一段路回去。
鍾錦道,“又快到爹的忌日了。”
二老爺九月裏沒的,眼下已經九月了。
關盼嘆道,“是啊,日子過得真快,他老人家實在走得太早了。”
鍾錦說起父親雖然遺憾,但已經沒有那麼多傷懷了,說道,“也不知道他老人家還活着,咱們倆是怎麼過日子的。”
關盼想了想,道,“大夥兒還一起住在宅子裏吧,要是有事,還是咱們喫虧,我肯定不答應,說不定你只能跟我一起被攆出家門。”
“說什麼,我又不是愚孝的人,就二哥那樣,我也忍不了他幾回,”他頓了一下,又道,“人心都是長偏的嗎,我覺得我這個兒子當的還算盡心,他老人家怎麼眼裏只有我那兩個哥哥。”
鍾錦說到這些,還是覺得挺委屈的。
關盼挽着他的手臂,說道,“人心自然都是偏的。”
她扭頭去看鐘錦,鍾錦也下意識與他對視,只聽她繼續說道,“我的心就往你這兒偏,都是你的,他們都比不過。”
鍾錦當即被逗笑,說道,“我也是。”
兩人相視一笑,商量着給二老爺祭拜一事。
也是湊巧了,積玉也是生在九月裏的,鍾溪這兒子也是在九月裏。
也不知道這個月份好不好。
兩人回去休息,第二日一早,沈籌便過來,他準備回去了。
關盼自然是捨不得他的,沈籌有人不想走,在這兒的日子過得多清閒啊,好喫好喝什麼都不缺,還有最溫柔體貼的大姐姐,要什麼有什麼。
可他是男人,是男人,是要撐起侯府的門面來,他也該去歷練了。
關盼只能是大包小包地給他帶東西,誰的禮都不缺。
送他上船的時候還說道,“這兩年也是耽誤你了,叫你在我這兒磋磨了這麼久,快去成家立業,有事情記得給我寫信,知道嗎。”
沈籌道,“大姐姐放心,我肯定給你寫信,至於成家立業那我不着急,我前頭還有大哥呢,他也快了,回頭他成親,你要來的吧。”
關盼點頭,“自然,我到時候帶着積玉和雪團兒過去看你。”
沈籌看看外甥和外甥女,心裏那叫一個捨不得,外甥女知道舅舅要走,這會兒眼淚汪汪的,嘴上還說着不走不走的。
沈籌幫她擦眼淚,“沒事兒,回頭你來看舅舅。”
雪團兒哪裏聽得懂,一個勁兒的哭。
關盼催促道,“你趕緊去吧,瞧不見她就不哭了,我一會哄,別耽誤你時候了。”
沈籌只能跟外甥們告別,上船離開。
這一別,再見也得一兩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