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狙擊蝴蝶 >第六十三次振翅
    窩在沙發上看電影到接近一點,岑矜才從李霧熱烘烘的懷裏出來,回了臥室休息。

    戴上眼罩前,她打算給李霧發個晚安,不想又看到了吳復的新消息,在表達歉意,說是他太太用他手機羣發的請柬,他沒有注意。

    “太太”兩個字略微刺眼,岑矜本不打算回覆,結果前夫又開口問:你想來嗎?

    岑矜輕吸一口氣,敲字:你不會真以爲我們上一段婚姻是好聚好散吧?

    吳復說:幾年下來了,我以爲再壞的收場也能淡化了,你還是很在意嗎?

    岑矜快速回擊:不,我並不在意,只是認爲合格的離婚狀態就是從此陌路。管好你太太的手,別故意整這些陰陽怪氣的東西,來太歲頭上動土。

    吳復或許笑了:所以太歲願意來坐坐嗎,這次以我的名義邀請,你別想太多,就是一次婚禮名義的小小聚會,不用帶任何東西,畢竟好久沒見了。

    勝負欲真是種不時發作的藥癮,岑矜覺得自己又被裹挾了,也想以體面優雅的姿態碾壓回去。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同意,用一種近乎恩賜的飄然口吻:好呀。

    —

    一週後,岑矜赴約去了吳復的婚禮現場,與她一道前往的還有春暢,她也收到了他們的請柬。

    吳復的婚宴規模確實不大,安排在一家高檔會館的露臺。不同於他們之前花海一般的紛繁佈置,這次夜宴充溢着簡單復古的法式小資風情,臨江而置,格調優雅,音樂繾綣,賓客們環坐於絨絨燭光之中,浴着夏季微曛的風。

    岑矜見到了不少熟人,若不是有張婚禮告示牌杵在入口處,她快以爲這只是一次行業趴體外加同學聚會。

    新郎與新娘的裝束同樣低調。吳復只一身灰色西服三件套,七分褲帶出些許時髦跳脫感,而卞欣然是純白的及踝禮服長裙,亮絲鉤織,行走時會折射出孔羽一樣的光澤。她挽起低髻,只卡了朵白桔梗,笑容一如既往的純美。

    一對璧人。

    岑矜由衷發出如斯感慨,她本以爲自己會心有不甘,會如坐鍼氈,但到場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真真正正成了場外觀衆,一點沒有想要追究吳復到底是婚內出軌還是無縫銜接的念頭。

    她平和地給予祝福,並遞上禮物。

    岑矜坐的那桌都是大學同學,見她過來,大家還有些意外。

    但看女人面無異色,他們也都默契地避而不談,只熱情招呼,相互寒暄生活工作相關。

    席間有個同屆女生心生憐憫,拐彎抹角誇起岑矜:“你怎麼一點變化都沒有啊,跟大學時還一模一樣呢。”

    春暢剝着蝦,向來口無遮攔:“她整天擱年輕小帥哥那採陽補陰,能老嗎?”

    “哇……真的啊。”一桌同學噓了起來,討教起細節。

    “聽她瞎說。”岑矜淡笑一下,微微挺直了背脊。

    吳復與卞歆然剛好來這桌招待,見席上分外熱鬧,便舉着香檳問怎麼了。

    女同學回:“我們在求教岑矜怎麼泡到小鮮肉的呢。”

    吳復笑容微澀一下。

    卞歆然挑了下眉,咧嘴笑問:“哇,矜姐有小鮮肉啦?是我們認識的人嗎?”

    岑矜握着細長的高腳杯,看向吳復,紅脣彎出恰到好處的弧度:“你先生認識。”說完便與他手中杯子輕輕一撞。

    女人眉眼謐然,有種無可挑剔的冷靜,無可挑剔到近乎薄涼。

    吳復感覺自己心也跟受擊的玻璃似的哐然了一下,一時間不知作出何種反應才合理。

    “誰啊誰呀。”桌上衆人好奇。

    吳復怔然兩秒,含笑問:“怎麼沒把他一起帶來?”

    “他今天住校,沒回家。”岑矜莞爾,坐了回去。

    信息量頗大,大家更加瘋癲,紛紛發問、調侃:“還在上學嗎?”“哇靠岑矜你可以啊。”“玩這麼大的嗎?”

    簡短兩句話,瞬時顛覆衆人看法,岑矜從棄婦升級爲女皇,隨性的態度讓這羣因工作家庭束手束腳的熟齡男女們羨慕不已。

    從她入席,他們都狹隘以爲她是位傷心人,是飯黏子,是蚊子血,卻不想她早已涅槃,成爲一隻自由輕盈的蝴蝶,撲簌着金箔般的光粒。

    吳復挾着卞歆然離席,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前妻。

    觥籌交錯,女人坐於綽約人影之中,一襲杏色長裙,肌膚皎白,面容端麗,美得好似月霜都積匯到她臉上,又淌了遍體。

    她在發光。

    這個夜晚,吳復並沒有實現自己想要的效果,他自以爲的勝仗在岑矜面前一敗塗地,相反還將她推上了白月光的寶座。

    他跨入了另一個相似並侷限的巢穴,而她卻更加開闊,更加歡樂,縱情馳騁在更大的森林與草野。她自然不會再回首,流連在他領地的邊緣——而他兩年多來一直與之相反地認定着。

    太突然也太意外了。

    她居然真的會跟那個一無所有的小男生在一起。吳復難以消化。

    當初他不以爲意,一是想盡快與她割裂;二是他確信,以岑矜這樣爭強好勝的個性,絕對不會做出這種毫無用處的選擇。

    後勁竟大到如此地步。

    不甘與難解縈滿了吳復的心房,偷望向岑矜的每一眼,它們都在累疊,讓他難堪重負。臨近宴會尾聲,吳復藉故單獨說去衛生間,其後在安全通道給岑矜打了個電話。

    岑矜接通後,本不準備理睬,但對方說是工作上的事,她才知會春暢一聲,離開了座位。

    到碰頭地點後,吳復已脫掉西服,上身僅剩一件白襯衣。

    岑矜停在他面前,勾了下脣:“怎麼了,非要在這種日子談工作。”

    吳復維持了一整晚的溫文笑意蕩然無存:“你真跟那個小孩在一起了?”

    “這就是你說的工作上的事?”岑矜沒有直接回答:“如果是要問這個,那我就先走了。”

    吳複眼光變得有了力道,似在逼供:“真的不是爲了氣我嗎?”

    岑矜譏誚地笑出聲來:“吳復,你太高看自己了,”她直視着他,輕描淡寫:“是的,我跟李霧在一起了,託你的福,我遇到了真正想要的那種愛。”

    吳復似是不信:“你不清楚你們差距多大嗎?”

    “我和你當初差距也不小,還能跟你結婚呢,”岑矜細眉微挑:“我很喜歡李霧,我們的感情不勞你掛心。”

    吳復胸腔起伏一下,忍無可忍釋放出一個蟄伏已久的祕密:“那個小孩可能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純良。他以前剛來就對你心思不軌,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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