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淑芬正在剛乾透的袼褙比量着,聽他這麼一說,忙迴應道:“餓不死呀,有喫的就不錯了,還挑肥揀瘦的。哎,趙庭路——”
趙庭祿聽張淑芬兇巴巴的叫自己的名字,不禁一哆嗦,他回過臉來問:“幹啥?”
張淑芬把語氣放緩:“你再別跟春兒說你三哥要當隊長的事。”
趙庭祿有點委屈地說:“本來就是嗎,上幾天我上大哥家,他們正在那兒說這事呢。”
張淑芬提醒道:“他們說可以,你說不可以,特別是在梅春面前。”
趙庭祿點點頭,似乎是懂了。中午的陽光從窗子裏投射進來,暖暖的讓張淑芬感覺到有點熱。她將棉襖的扣子解開,敞着環,讓胸口接受一點微涼的氣息。趙庭祿眼巴巴地望着,斜眉吊眼的樣子很是讓張淑芬開心,便逗他道:“饞了?”
趙庭祿伸出舌頭舔了舔上脣,沒吱聲。張淑芬輕聲地笑起來,繼而哼起了一首歌:夜半三更喲,盼天明。寒冬臘月喲……若要盼得喲,紅軍來……
張淑芬唱到高音時上不去了,她的漲紅的臉微揚着,眼睛裏有一種特別的神采。
“母雞要下蛋,臉憋紅了。”趙庭祿嘻嘻笑道。
“滾王八犢子!等晚上的,我擱水浸死你。”她說完曖昧地一笑,目光中透着十二分的自我約束後的魅惑。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又問,“哎,庭祿,你說梅春和孫成文能成嗎?”
趙庭祿乜斜着眼睛像是在認真思考,過了一會兒道:“我看是老太太吹尿壺——有音兒。我大侄女兒到多咱都是我大侄女,她嫁給誰,誰就是我侄女婿。都說婚姻自主,戀愛自由,可你看大哥把着摟着,這不跟封建包辦一樣嗎?還有那三哥,沒事也跟着湊熱鬧,就好像春兒進了老孫家門就是進了皇宮似的。什麼事兒啊?”
趙庭祿拈着她的小手,故作認真地數起來:“一二,兩個鬥,梅芳是富貴命,肯定是穿金戴銀,那錢是花不了的花。”
梅芳能聽懂爸爸的話,她堅信爸爸不是在騙他。她自語道:“一斗窮,二斗富,三鬥四鬥開當鋪,五斗六鬥背花蔞,七鬥八斗可街走,九鬥……”
趙庭祿興致盎然地聽着這支歌謠,微笑着。等梅芳唸完後,趙庭祿將她攬入懷中,握着她的小手說:
“老姑娘真聰明,長得還好看,都趕上你大姐了。你大姐要結婚了,結了婚就不能常來咱們家。”
梅芳仰臉看着爸爸,伸出另一隻手在他的下巴上摩挲着,然後問:
“爸,你咋沒鬍子呢?我爺爺就有鬍子。”
趙庭祿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說:“我颳了,要不鬍子就那麼老長了。”
他說完用手比劃着。
張淑芬笑了一聲道:“哎——”
趙庭祿回道:“幹啥?”
張淑芬邊下地邊說:“我上李老嬸家剔鞋樣,你在家好好看孩子。”
趙庭祿咕噥了一句:“這麼大孩子還用看?走你的得了。”
張淑芬走出門外後,趙庭祿忽然沒頭沒腦地問:“梅芳,你長大了結婚不?”
梅芳一邊擺弄着手指頭,一邊說:“結。”
趙庭祿呵呵一笑,又追問:“和誰結?”
梅芳對於結婚這一概念還不具體,她還不明白男女生活在一起的具體含義。趙庭祿沒有再繼續逗女兒玩兒,他轉而想梅春,梅春會不會認可孫成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