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業把腦袋縮回,轉身踢踢踏踏地推門出去。清冷的四月初的晨風迎面撲來,守業打了一個哆嗦,於是他縮肩弓背並抱緊了雙膀。
太陽雖沒有出來,但東邊天際已是一片橘紅。幾朵雲在空中靜靜的漂浮着,附着了昨晚的長夢,便顯得輕盈而虛幻。
趙守業毫無目的地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兒後,又回到屋裏,想了一會兒,他悄悄地溜到西屋,趴到梅芳的耳畔吹氣兒。梅芳受了驚擾,伸出小手在臉上抓了一把。張淑芬慢慢睜開雙眼,像不認識似的,看了一會兒罵道:
“敗類孩子,起早八瞪眼地作啥妖?”
她這一吵,趙庭祿醒來了,他呲牙笑道:“你哥哥呢?”
守業很驕傲地答道:“正睡呢,像豬似的。”
張淑芬坐起,披上衣服向外看了看,說:“呦,天都大亮了。去年冬天這時候正是狗呲牙呢。”
張淑芬悉悉嗦嗦地穿衣起來,然後將被角掖了掖,讓梅芳更暖和地睡着。
“昨後半夜炕涼。”她穿上左腳的襪子後前前後後地找另一隻,邊找邊問,“守業,冷不?”
守業搖搖頭,然後騰地上,對母親說:“我昨天早上第一上的班呢。”
趙庭祿馬上聽明白了守業的用意,就伸手在他的小腦袋瓜上拍了一下說:“那今天讓你媽早點做飯,再第一個去。”
守業很是滿意爸爸的話,他騰地跳到地下,噼裏啪啦地跑向了東屋。
趙庭祿一咕嚕爬起來,扯過搭在被子上的棉襖穿在身上。張淑芬很是奇怪的說:
“你哪天不是太陽把腚溝曬得滾熱纔起來,今天咋出息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沒有啊?”
她探起身故意看外面,而且大睜着雙眼。
趙庭祿的興致沒在張淑芬身上,他穿好衣服,然後到外面轉了一圈後,大喊大叫地說:“嘿嘿,這豬崽子咋跑這兒來了呢?”
趙庭祿並不負責經管這窩豬崽,一切都由趙有貴打理,他只管擔水上工作幹粗重的家務。現在,趙有貴聞聽兒子的喊聲,以爲出了什麼事,急忙出來,見一切安好便訓斥趙庭祿道:
“一驚一乍的,我尋思豬要死了。”
趙庭祿嘿嘿一樂,說出的話不走心肺:“要壓死豬崽子,我拿棒子削死它。”
因爲起得早,飯就做得早。小米稀飯和玉米餅子端上來後,守業說:“不好喫。”
張淑芬訓斥道:“你掙着啥了?這不好喫,那不好喫的。御宴好喫,你喫得着嗎?不喫拉倒,看餓誰!”
趙守業被訓斥了一頓,乖乖地坐好,從盆裏撿出一個嘎巴泛黃的大餅子。守業沒有將大餅子徹底掰斷,而是讓嘎巴連接着,另一半兒撕掉扔回到盆裏。
這情景被趙庭祿看在眼裏,就微微一笑,他沒有批評守業的這種行爲。倒是梅芳注意到二哥的舉動,她的嘴一揪揪道:
”二哥就喫嘎巴。”
張淑芬扭過臉來,撿起被守業扔掉的半個大餅子說:“這半拉給我吃了。”
守業尿嘰嘰地答道:“我吃不了。”
張淑芬沒有半點兒笑模樣:“吃不了不掰利索的,半拉咔嘰誰喫那一半。人不大,心眼兒倒不少。”
守業咬了一口大餅子後,又艱難地喝了一口小米稀飯。張淑芬不再責備他,把拌好的芥菜條兒推到他面前說:“喫點兒鹽醬。”
趙守業沒有喫多少就下去了,沒有等趙守志,自己背起書咕顛咕顛跑向大街。趙庭祿呵呵地一笑道:“老二沒等老大。“
守業一氣跑到大街上,慢慢地放慢腳步,前後張望。沒有早上學的人,估計他又是第一。他的興致與期盼如此之高,以至於他有了一種幸福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