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園子裏抓了一個沙蟲呢,可大了。”
趙守志微閉着眼睛問:“在哪兒呢?”
梅芳回答:“讓我餵雞了。”
趙守志翻了一個身,將臉貼在炕蓆上。
梅芳見哥哥待理不理的樣子,索性一屁股坐上來,並揪住趙守志的耳朵說:“我還沒喫飯呢。”
趙守志不明白梅芳怎麼會說起這句話,就問她道:“你餓了?”
梅芳鬆開手答道:“沒有啊。”
這奇怪而有趣的問答,讓摘着小白菜兒的張淑芬“哧”地樂出聲來,然後招呼梅芳道:“別搓磨你大哥了,下來。守志,等會兒你給我拉風匣燒火。”
外屋張淑芬一陣的忙乎後,聽得見竈裏的火已必必剝剝了燒起來。趙守志來到外屋,見簸箕裏已裝了一下子乾透的馬糞,這些馬糞是趙守志拾來的。趙守志撿拾馬糞上了癮,好像這這項勞動已成爲了他的專屬。不過趙庭祿不喜歡兒子出去暴曬的烈日下,他倒不是十分的心疼兒子,只是說馬糞輕飄飄的,不起火,費了好大勁兒撿一筐糞,結果還做不成一頓飯。
趙庭祿永遠是這種態度,不十分的嚴肅也不隨隨便便,凡事沒有嚴格的標準,卻也不失去應有的原則。在聽說趙守志被刷掉不再參加補課後,他的眉毛只是挑了一下,隨即輕鬆地說:
“你補了這麼些天課了,佔了不少便宜呢。”
趙庭祿現在還沒有回來。
趙守志依照媽媽的吩咐到了竈前,將幹馬糞撮起投放到竈裏的火上,然後拉起風箱:
風箱鼓動的風吹到竈裏,那火苗就向上躥起,直舔着鍋底。只消片刻,鍋就被燒乾。倒油,熗蔥花,瞬間這屋裏就充滿了香味兒。
趙庭祿回來時,飯已做好。他首先的一句話就是:“可下要掛除了,李寶發說就剩點黃豆高粱沒鏟。”
剛剛從外面瘋跑回來的趙守業接話道:“就是把鋤頭掛房笆上唄。”
他說着仰頭看房笆。
趙庭祿拍了一下趙守業的腦袋,點了一下頭說:“對,就是那個意思,我二兒子就是聰明。老二,哪天隊裏還殺豬呢,你寶發大爺說的。”
趙守業立刻興奮起來,跳着腳蹦着高跑到了外面,只一會兒的功夫,他拿回來趙有貴放在園子裏的鋤頭進來。張淑芬問他道:
“幹啥?”
趙守業將鋤頭斜向上舉,回答道:“掛鋤,掛完鋤就殺豬了。”
趙庭祿和張淑芬都沒去制止趙守業荒唐的行爲,他們都笑眯眯地看着他將鋤頭舉得高高。
房上的檁子和掛椽兒在蒸汽日積月累的薰陶下,已呈現古樸的微紅色,第二個檁子上的小燕窩堅實地巴着,一隻燕子尾剪朝外正在忙碌。
趙守業絕不可能將鋤頭掛到椽子下,他也只是舉着玩。還沒到兩分鐘,趙守業就將鋤頭放下,有些失望地說:“掛不上鋤頭就喫不上豬肉了。”
門窗敞着,將初夏迎進來。
晚上的霞光透過半空的薄雲向東邊瀰漫,與那淺藍的天光漸漸融合。遙遠的南方溼潤的暖風從門窗裏涌進來,夏天的意味就更加濃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