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八十一章 葫蘆笛子?
    趙梅春由張二丫那裏出來後,眼睛裏還含着笑意,她不斷地回味着,覺得張二丫相中了那個“大驢臉”,太有意思了!張二丫說以後在一起的時間少了,因爲趙梅春結婚後就不再出來。倒也是,趙梅春很認同她的話。

    趙梅春在以後的幾天裏雖然不那麼忙,卻也沒想着,直到他和孫成文去城裏買了兩面大鏡子後才消停下來,只等着結婚大喜之日,上車入孫孫家。

    有一天趙梅春趁着晚飯後涼爽的空檔去了趙庭祿那裏,他她要趙庭祿和張淑芬去送親並且帶着梅芳,還讓趙手守志做壓車的。張淑芬說一家子去兩個就行了,她就不帶梅芳去湊那個熱鬧了。趙梅春一臉的真誠,沒有半點的虛情假意,但這沒有說動動張淑芬,張淑芬不去的理由很充分:

    “趙家可去的,往少了算也要十二三個,再加上趙梅春的姨舅至親,總得有二十五六個,已經是緊縮得不能再緊縮了。還有那麼一堆的旁叉子,也要來那麼幾個,這樣下來人數咋的也在三十開外,去的多讓人笑話不是?該讓的的必須讓也必須去,特別是你三嬸,別讓她跳裏見怪的。梅春,老叔老嬸人跑不了丟不了的,以後的日子長了呢……”

    讓誰去送親去多少個,可傷了趙庭財的腦筋,他算計着要湊雙數人還不要那樣多,又要不落下一個,既要有足夠的熱情以示不怠慢還要橫打豎科精細衡量。

    趙守業對於自己沒有在送親之列很是失落,他羨慕哥哥能那麼榮耀地坐到送親的車上享受孃家客人的待遇,更重要的是壓車的還能得到小紅包。趙守業眼紅得都快要哭了。

    趙守志並沒有因爲能去壓車送親而沾沾自喜,他的性格有一點迷糊的成分,常常對那些即將到來的喜事視若無睹。現在趙守志就坐在班上,端着語文書小聲地讀着。t

    七月的十一號要進行期末考試,今天是七月八號。雖然考試日期臨近,但到趙守志絕對沒有感到緊迫,考完試後就是放假了,放了假可以去姥姥家玩兒,去看火車。

    趙守志讀課文的聲音越來越大:

    起來,飢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爲真理而鬥爭!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奴隸們起來起來!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我們要奪回勞動果實,讓思想衝破牢籠。快把那爐火燒得通紅,趁熱打鐵才能成功!

    ……

    奇怪,怎麼這麼安靜?聽不到孫成海的喊叫聲,聽不到大嗓門的孫桂芳的吵嚷,彷彿這間教室裏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似的。他忽然意識到出現了問題,而且很嚴重。他停了下來,環顧四周,驀然看見老師在前面等待着。從她臉上發現不出不滿的神情,卻也沒有看到讚許與鼓勵。他窘迫羞赧地低下頭,不敢正視。

    第二節上,老師沒有強調紀律的重要性,也沒有督促同學們努力學習,甚至連周勝寶做小動作她都視而不見。課堂上老師沒有講新課,一切都是在複習舊有的知識,所以趙守志學得很輕鬆。

    因爲有了趙守志旁若無人的朗讀這件事,下課時孫成海便調笑趙守志到道:

    “哎呀媽呀,連老師來了都不知道,真是聚精會神哪。”

    他的話引來了了一陣鬨堂大笑。趙守志勉強咧了一下嘴,似笑非笑的樣子很難看。陳永安藉機誦讀起來:

    “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奴隸們起來起來。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做最後的鬥爭。”

    孫成軍打斷陳安道:“去你媽的叉的,都背錯了,還得瑟呢。你競賽那分還沒有生產隊給的多呢,淨在我們面前顯擺的章程。”

    上幾天他們去公社參加競賽了,但是成績不那麼理想,所以陳永安被孫成軍一揭短,就哧溜一下跑到了北行。

    孫成軍扳着趙守志的肩膀出來,到外面後說:“真熱,咱們倆上那面走五道啊?”

    趙守志很積極地響應,這是最友好的表達方式,他們是親戚了。

    空氣中的熱度一直持續着,持續到下午的四點多才有所和緩。

    趙守志喫完晚飯後,和趙守業遊遊逛逛地向西走,他們沒有目的性,完全是由着性子走哪算哪。五點多的陽光依然是明晃晃的,刺得人睜不開眼睛。亮白的天光中,幾隻燕子在飛,掠過去棲息落在院牆上插着的用來防雞的秫秸棒上。趙守業停下來大聲的呼喝:

    “嗚哈——”

    “三大爺家二哥用彈弓打過小燕,沒打着,讓三娘給罵了。他還逮過呢,就在牆帽上,讓三娘給放了。”

    趙守業小跑着,從後面追上來,很認真地敘說。

    趙守志嗯嗯地應了兩聲後不再出聲,只顧歪着頭,看北面的那戶柴姓人家晾衣杆上的紅布。趙守業也循着哥哥的目光望過去,看了一會兒後,緊張地拉住了趙守志的胳膊說:

    “他們家要死人吧?”

    趙守志聽他這麼一說,也有點兒緊張,但是他強作鎮定道:“死人用黃布的,還燒大黃紙。”

    趙守業忽然閉起了眼睛,緊走了幾步,連頭也不敢回。等他睜開眼睛再看時,他的身子就快貼到土牆了。

    “上三大爺家嗎?”趙守業問趙守志。

    趙守志看看天空,再看看前方不遠處四隊高大的院牆慢慢地回答:“你說呢?”

    趙守業樂了,搖晃着腦袋學着哥哥的腔調回答:“哥,我有個好地方,咱們去聽葫蘆笛。”

    趙守志沒聽明白他的話,就問“啥笛?”

    趙守業大聲說:“就是葫蘆笛子。”

    趙守業很驕傲地走在前面,溜過四隊前面的大土坑,再到南邊的那兩間小房子後停下來。

    那兩間房子在斜陽中拖出一個巨大的陰影遮卻了它東邊的一塊空地。這幢略顯孤單的兩間小房子沒有太特別的地方,只是在它左側兩米的地上栽了一根粗大的木樁。

    趙守業把半個身子探進衚衕裏張望了一下,又縮了回來說:“老頭還沒喫飯呢。”

    趙守志問:“你怎麼知道沒喫飯?”

    趙守業提提鼻子:“我聞着土豆的香味了,肯定剛掀開鍋蓋。”

    趙守志聞了聞,好像也聞到了新土豆的香味兒,就說:

    “咱們看看去呀?”

    雖然是徵詢,但他沒等趙守業同意就登登地進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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