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一六七章 新的學校
    趙守志和陳永安以及另外一個年紀稍大留過一級的女生一同坐着馬車去報道的前兩天下了雨,不過現在路還可以行走。趙庭祿沒開他的手扶拖拉機,路面車轍深重,不便行駛。陳永安永遠驕傲,他說考試的時候沒記着時間光顧着算那道難算的題,而忽略了那兩個簡單的題,要不考上重點高中絕對有把握。那兩道簡單的題沒答嗎?鬼才知道。趙守志從來都是先揀簡單的答,然後再解難題,他很務實不張揚。同樣務實不張揚的李光宗考上了重點高中,上城裏唸書去了,他更有驕傲的資本,但他和趙守志共處的時候絕口不提他考上重點高中的事。

    吳大老闆子晃着鞭子馬屁股後面的趙庭祿道:“這孩子們上學還得拿行李帶糧,太麻煩,咱們公社咋不整個高中呢?”

    趙庭祿對這個問題避而不談,因爲他不明白。

    “吳大老闆子,你和三生子是啥親戚?”趙庭祿問。

    吳大老闆子晃着鞭子,“哦哦”地喊了兩聲說:“啥親戚?三生子他爸和我媽是親表兄妹。就、就那誰,魏明學他也是我表叔。”

    魏明學,也就是魏紅雲他爸,是吳大老闆子的表叔,那魏紅雲也和三生子有親戚了?趙守志想不明白他們有怎樣的親戚關係,所以噗嗤一笑,笑得吳大老闆子得意地一縮脖,然後道:“這親戚套親戚,都不知咋論了。”

    趙庭祿恍然大悟般說:“對對對,你說過,我都忘了。哎,那你以後得叫我老叔呢,這可不是瞎論的。”

    吳大老闆子沒說反對的意見,他嗯啊地一笑,然後說:“叫啥還不都一樣,那就是一個稱呼,咱們多少年的交情了。”

    吳大老闆子說起話來“尿尿嘰嘰”的語速快不停頓,而且有的發音不清,所以聽起來就粘膩得像玉米麪糊糊一樣。趙庭祿哈哈的一陣笑,在他笑的當口,馬車猛地向左側歪去,然後是車馬行在水裏噗啦噗啦的響聲。趙庭祿身子也一歪,本能地抓住了吳大老闆子的胳膊。吳大老闆子一甩胳膊,於是趙庭祿說:

    “夢着了?摸錯了。”

    趙守志不明其意,卻也呵呵地笑起來。

    村莊一個一個慢慢的迎過來,又一個一個慢慢地退去,濃厚的莊稼將夏末秋初的味道散發出來,浸潤着天上的片片浮雲。

    趙守志重進這個學校時感受到的與上一次有所不同,那次他的身份是考生,而現在他是這裏的學生。現在他屬於這座學校,他今後二年的大部分時間都將在這裏耗廢掉。

    前面的一大棟房舍由東而起是廚房食堂宿舍。北面的兩棟校舍是教室,中間東側是辦公室,西側正在修建的不知道做什麼用。

    吳大老闆子按門衛的要求將車在食堂的門口後,趙庭祿跳下車講將那個女孩兒的行李和趙守志的行李拎起向食堂裏走去,吳大老闆子則拎起陳永安的行李。趙守志提拎着盥洗用具隨着趙庭祿進到門裏後,被一個表情嚴肅的老師問道:

    “高一學生?帶錄取通知書了嗎?”

    趙庭祿忙問趙守志:“守志,看看你書包,把通知書拿出來給老師。”

    趙守志低頭將挎在身上的書包翻開,在裏面找着,可是除了一個小盒牙膏牙具外,連通知書的影子都沒有。

    趙守志惶急地說:“爸,八成落家了。”

    趙庭祿生氣地責怪道:“讓你好好收着,你咋還忘了呢?那個、老師通知忘帶了,你看這事……”

    那個嚴肅的老師盯着趙守志,看了好幾秒鐘後問:“你叫啥?”

    趙守志回答後被告知把帶來的糧食兌成飯票後再到高一宿舍那屋找地方安頓下來。趙庭祿手忙腳亂地將隨車帶來的玉米碴子交給一個和他一般年齡面貌和善的老師過了稱領了飯票後,又幫陳永安他們稱糧兌票。這一通忙碌,讓他的臉上掛滿了汗水。他直起腰,看着偌大的食堂自言自語地說:

    “這大桌子,坐十個人寬綽的。”

    西側的宿舍被一堵牆在走廊中間隔斷成男宿舍和女宿舍,從北開的門進到走廊再向東行五六米就是高一的宿舍。趙庭祿拎着行李到北側的大通鋪上看了看,發現中間還有空位,就將行李撇了上去,然後吭哧吭哧地上去,將行李打開鋪好。陳永安帶來的大花被與趙守志淡白的帶有豎紋的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倆挨着好,有個伴。”趙庭祿說。

    南面向陽的鋪位上已佔滿,正有四五個學生好奇地看着趙庭祿他們。

    全部安置完後,趙庭祿對趙守志和陳永安說:“走,喫飯去。守志,你去招呼東頭老劉家那個丫頭也一起喫點兒。”

    趙守志應聲跑了出去。

    天陰了,早晨來的時候還有太陽呢。

    趙守志不大一會兒跑回來說:“爸,她不來。”

    趙庭祿滑稽地歪脖撇嘴擠眼,然後說:“抹不開,那就別‘硬氣拔毛’的招呼了。”

    幾個人又坐了吳大老闆子的車出走出校門向北去。吳大老闆的說:“真餓了,再不喫飯連鞭子都拿不動了。”

    他的玩笑話不被趙庭祿當真,他也開玩笑地說:“啊,回家喫吧,家裏有茄子柿子豆角,小辣椒,哈哈哈……”

    北行再向西走,六七十米處是供銷社,供銷社的旁邊便是飯店。吳大老闆子將馬繮繩拴在木樁上後,幾個人便進了去。

    這個飯店不算大,四張桌子一個小櫃檯,後面是廚房。看起來是負責人的三十多歲的男人過來問:

    “同志,喫飯嗎?”

    不等趙庭祿回答,吳大老闆子搶先說:“住店裏你也不讓啊。”

    那男的卡巴了一下眼睛,努力地笑了笑說:“坐坐,點菜。”

    趙庭祿看着櫃檯邊上立着的小黑板上道:“一個幹豆腐炒青椒,再來一個木耳炒肉,四碗麪條。”

    沒有多長時間,菜就上來了。

    趙守志和陳永安唏哩呼嚕的把麪條喫完後,就一左一右的站在門邊兒向外看。外面已有雨絲從天空中扯下,慢條斯理不疾不徐。趙庭祿擡頭向外看了一眼說。

    你們兩個上學吧,一會兒雨下大了。

    趙守志看看馬車又看看趙庭祿,嘴脣動了幾下欲說還休的樣子。趙庭祿手捏着筷子,撩起眼皮注視了趙守志一會兒,然後說:

    “去吧,我們等雨住了再走。”

    趙守志望望父親又望望陳永安,然後走出去。

    趙守志在不算泥濘但是粘腳的路上行走時,不斷地看兩邊的景色。這裏與自己的公社絕然不同,是不一樣的世界。這種感受很奇妙,就如同他很小的時候看外村一樣。南側的農機站佔地很大,院落停放着兩臺東方紅拖拉機雨水澆在車體上,那紅色便愈加鮮明。北側的供銷社大門洞開着,可以看見貨架上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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