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二一二章 還挺有辦法
    第二天下午第二節課後,周老師要求同學們利用今明兩天去地裏拔豆根兒,好做冬天的引柴。這是一個很好玩的任務,正好可以藉機會去外面放鬆一下。

    拉林河在這個剛剛設爲鎮的西嶺前面六七裏地外飄過,京哈鐵路線斜系吉林省的小鎮蔡家溝和東北面的雙嶺縣城。

    “往哪裏去?”林若波從學校的大門裏走出來後問。

    趙守志眨着眼睛想着,說:“南邊好像沒看見豆地,往東去?”

    “上鐵道西,那兒有好幾片豆地。”林若波的提議得到了孫明的贊同。

    “趙守志,於愛蓮也往那邊去了,咱們跟着她。”王維山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就那麼直視着趙守志說。

    趙守志撩起眼皮微低着頭像老學究透過老花鏡上的縫隙一樣看着王維山,道:

    “她上哪跟我啥關係。”

    哈哈哈……王維山大笑起來,道:“不打自招!啊啦赫赫呢吶……我要霍霍你呀……”

    王維山只是輕聲地唱,他怕前面的同學聽見。

    “在我童年的時候,媽媽教給我一首歌……啦啦啦……”

    林若波被勾起了唱歌的興致,但他在唱“啦啦啦”時聲調猛然低下去,所以王維山笑稱他是西洋唱法。被調侃的林若波笑嘻嘻地揚起巴掌向王維山拍去,但王維山反身躲過,然後跑向前面。

    公社——不是,現在應該叫鎮的堂皇氣派的建築在暗淡的天光下矗立着,圍牆外的一大片菜地已顯凋零後的悽清,殘枝敗葉鋪陳着,偶有麻雀從中間飛起。

    趙守志忽然想起昨天的那一羣燕子,就問:“小燕都回家了吧?”

    孫明環視了一下四周道:“那不還有一隻嗎?”

    的確還有一隻,由那邊的小房後斜掠過來,向東南飛去。趙守志在這一刻忽然有點惆悵,因爲燕子。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這裏,年年秋天又回去!

    “我小時候打過燕子呢。都說打小燕瞎眼睛,可我也沒瞎呀。”林若波說。

    “我那年撿着一隻小燕,讓雨給拍蒙了,落在車壓溝裏。我拿家裏了,養了好幾天才放的。”王維山回憶起往事,一副想回到過去的神色。

    因爲提起車,林若波說他們屯子那年來了一個蹲點的城裏幹部不會趕車,就會招呼站住。

    他們嬉笑着向前過了糧庫再向西南拐去。到道口,他們停住了,因爲一列火車呼嘯而過。綠皮火車裏坐着的人都向外張望着,其中一個還調皮地向他們揮手。

    聽人說離鐵道一百多米的二層樓是麪粉廠,它的旁邊就是一片黃豆地。

    趙守志將捆行李的繩子扎到腰上,第一個貓腰拔起來。他還沒拔三根,孫明說不在這拔,上裏邊,裏邊的粗實還高。於是,他們向裏又行了一百多米,找到了豆根稀疏的地方拔起來。

    一拃拃的豆根整齊地擺在壟上,也是好看。

    都分散開了,便沒有說笑。

    等拔得差不多時,趙守志將擺在壟上的豆根收斂起,然後用繩子捆紮。那邊,孫明幾個也在做相同的動作。

    “趙守志——”

    趙守志擡頭望去,見於愛蓮正叫他。他應了一聲,背起捆好的豆根到於愛蓮的身邊問道:

    “幹啥?”

    於愛蓮漲紅着臉道:“捆不上,繩子一拽就折。”

    趙守志將豆根放下,把於愛蓮的豆根重新整理,然後穿過繩子用力一勒,卻聽“嘭”的一聲,繩子又折了。趙守志樂了,逗趣道:

    “在哪淘弄來的?真結實!”

    於愛蓮左右看看,說:“毛子話反說着,結實還能折?”

    趙守志咧嘴一笑,卻沒再說什麼,只是將繩子抽出,用手用力扽着,咔的繩子又折了。

    “你這破塑料繩,風化了。”

    “早晨來時,我也沒細看呢,拿出一根就來了。”於愛蓮說話時用手抹了一下面頰,於是她的臉上留下了兩道黒印,“我下禮拜吧,住校。”

    趙守志“嗯”了一聲後,動手將自己的豆根捆打開,用繩子的一端再捆好,這樣,就餘下很長的一段繩子,正好可以捆紮於愛蓮的那一堆豆根。

    當趙守志將一根繩子捆着的兩捆豆根搭上肩後,他得意地說:“怎麼樣,我厲害不?”

    於愛蓮用眼睛瞪他道:“沒人誇你胖呢,先喘上了。我手起泡了,你看。”

    趙守志探着脖子看過去,果真見她攤開的手上起了個小血泡,於是半笑道:“不是勞動人民的手。”

    於愛蓮微揚起手臂,微微笑道:“我都這樣了,你還幸災樂禍?看我不拍你!”

    太陽在西邊的雲隙裏露出半個臉,如害羞一般。

    趙守志肩上搭着兩捆豆根與林若波他們一同往回走時,王維山審犯人一樣問道:“說,你和於愛蓮什麼關係?不說死了死了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趙守志想了一會,大方地回答:“她爸是我大姑父的表叔,她是我小姑。”

    王維山審視着趙守志,見他沒有半點忸怩的情狀,就如大悟般說道:“怪不得呢,原來是親戚!我要有這樣一個小姑多好!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時也,運也。”

    他順嘴胡咧咧的樣子很是搞笑,所以孫明哈哈地樂起來,他可是一向嚴肅認真。

    因爲拔了一下午的豆根,所有的同學在到學校後都窩在宿舍裏說說笑笑,直到晚飯後才三三兩兩地到班級裏上自習。

    這兩天來所拔得的豆根都被搬運到學校後身李桂琴家裏,當冬天來臨時,再由她一捆一捆地拎來做引火之需。李桂琴穿着鮮麗,又盤着頭髮,所以有一種冷豔高貴的氣質。因爲她的穿着,因爲她的盤起的頭髮,她被趙守志長久地記住,以至於很多年後他們相聚在一起時,他還能準確地描摹出。

    王維山有次說,要是能娶李桂琴當媳婦,大學都不上了。他的理想是音樂學院,爲此他咿咿呀呀地吊嗓唱音節。他的理想能實現嗎?同樣的,王文江的理想能實現嗎?王文江喜歡武術,他除了練習後空翻以外,還練習懸空踢腿。趙守志親眼所見,他能鯉魚打挺從地上彈跳起來,乾淨利落,所以趙守志不懷疑他能練成後空翻練成懸空踢腿。那天,看了《少林寺》以後,王文江就開始模仿覺遠和尚,吼啊嗨地揮拳劈掌。趙守志也時常念起電影裏的那句臺詞:野味難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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