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二二六章 被於愛蓮看見
    趙守志馱了玉米碴子帶上張淑芬老早爲他準備好的鹹菜醬上路後,不斷的自我批評着。他覺得自己在逃避勞動,而且藉口還冠冕堂皇:學習。張淑芬話言猶在耳,兒子好好學習,學習好了比啥都好,省得在地裏累死累活的汗珠掉地摔八瓣。

    自己有負於媽媽的期望,不值得她憐惜。

    趙守志到學校後裝模作樣的和同學閒聊了一陣兒後,就出來向孟繁君家裏去。他的矛盾的心理淡了很多,他不再強迫自己執念於孟繁君是姐。他有一種蠢蠢的期望,想親近她,得到她的愛撫。

    心猿意馬心神不定的趙守志到巷口前行再北轉三十幾米到孟繁君家門口時,他站下了,裏面有吵嚷聲:

    我啥時說不讓你看孩子啦?你是孩子她奶,看是你的權利,我不能阻攔你。

    你說過,你上回就說了,現在不承認了,臉真大!要不要八隻眼睛到一塊好好對證?

    我沒說,你扒瞎。你不就是惦記這房子嗎?我告訴你,我就是把這房子燒了,也不讓你撈着一根草棍兒。

    這房子是我兒子的,是我們老張家的,憑啥你獨佔?你個賣叉的玩意!

    你老賣叉的!說話乾淨點,拿尿布擦嘴了?

    趙守志辨別出孟繁君在和另一個女人爭吵。

    你說這房子沒有我們一根草棍,可我們當初給你過禮買東西花的那些錢又咋算?一個男人儘量放低了音調說。

    找你兒子算去,跟我算啥?孟繁君尖利的聲音傳出來。

    ……

    走不走?你不走我走,別嚇着孩子,那可是你們老張家的骨血。

    哐的一聲門響,趙守志嚇得一哆嗦,他趕緊快走幾步向北而去。他怕孟繁君出來發現他,他也怕看見孟繁君因憤怒而扭曲的表情。

    北面的正街上有一輛鵝鼻子解放車開過去,向西再轉向西北。

    趙守志遊遊逛逛地進了供銷社,又出來沿街走着,一副垂頭喪氣心事重重的樣子。到了學校後面的操場上,他站下了,倚靠在籃球架上看孫明林若波他們打球。段樹軍操着很有特點的嗓子喊道:“這球秀得槓槓的,我都佩服我自己,哈哈哈……”

    在一旁觀戰的王文江調侃道:“叉,樂都能樂出二人轉味兒來。趙守志,你也上去呀。”

    “我不喜歡打球。王文江,來幾個把式,就那樣的往地上一趴,兩手撐住。”趙守志道。

    趙守志的話說得真誠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所以王文江很痛快地立正,然後雙手雙掌與肩平齊,身子向前傾,再撲向地面,最後以掌面做支撐。他的動作連貫優美,又有陽剛之氣,所以趙守志擊掌道:

    “我叉,太牛叉了。”

    受到鼓勵與讚賞的王文江索性繼續下去,但見他雙掌支起身子,然後收左腳再收右腳,肩頭一縮,前滾,最後領靈巧地抱腿,蹲在地上。趙守志很是羨慕,他也想像王文江一樣做相同的動作。王文江哈哈大笑起來,他自己也笑得前仰後合。王文江運動的興致被趙守志逗引出來,他平躺着,然後雙腿儘量靠向胸前,在猛地旋向地面,同時上身借力騰起,一個鯉魚打挺漂亮地完成。有樣學樣,趙守志也翻身平躺下去,仰望天空,醞釀着,慢慢地將雙腿擡起與身子成九十度角。

    “趙守志,雙腳儘量靠後,讓重心落到肩膀上,挺腰再收下腹……”王文江講解着動作要領。

    趙守志並沒認真聽,他只是憑本能將雙腿放下,在試圖彈起上半身。他天性中少有運動的稟賦,所以他撲騰了幾下也沒有挺起來。

    “趙守志,你這不是鯉魚打挺,這是鯉魚拍菜板子啊,我叉。”

    趙守志坐起來,看清打球的幾個人後,響亮地傻笑着。他沒有注意到於愛蓮張淑芬幾個女同學從學校的後門出來,正走在籃球場的邊上。於愛蓮的掩飾過的笑聲傳過來,清脆清晰,如秋日裏的晨露。

    趙守志摸摸腦袋,斜睨向於愛蓮,見她手半掩着嘴,目光卻在自己的臉上。他做了醜事一樣,迅速勾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兒。

    稍顯窘迫的趙守志瞥見於愛蓮她們走遠後,才站起來,拍打了身上的灰土後向學校院裏走去,他沒有再看他們打球。王文江從後面追上來,嘻嘻笑道:“我還得練騰空飛踹,他媽的老也翻不好,那天摔了,把屁股摔得生疼。”

    王文江永遠對武術感興趣,所有的電影與書中的俠義英雄都是他的偶像。王維山也有夢,只不過他的夢在音樂上,他想成爲一名歌唱家。

    趙守志和王文江一同走進了宿舍。學校爲高三學生安排的宿舍在原來宿舍的北側,雖然容納的人數相同,但空間卻小了許多,於是各種味道混雜着就顯得污濁不堪。

    王維山咿咿啊啊的聲音傳出來,起伏揚抑,富有韻律。王維山王文江這兩個同姓的一文一理的傢伙成爲了兩個班裏的人物,時常被人們善意地調笑。這會,從操場上跑回來的段樹軍調侃道:

    “你老都來咪都來咪的沒意思,應該弄個風琴咕嘎咕嘎一伴奏,那才帶勁呢。”

    王維山停下來,看着段樹軍擠咕眨咕的眼睛道:“滾蛋,哪壺不開提哪壺。”

    宿舍裏的七八個人一起笑起來,趙守志尤其笑得響亮。

    上個星期三放學後,王維山興致勃勃地在食堂南側的兩間房子裏又彈又唱,歌聲響亮,琴聲悠揚,彷彿進入了忘我的境界。恰巧在這時,校長書記還有總務主任從南面過來去食堂那兒,聽到了這歌聲琴聲,總務主任雷霆大發,怒道:

    “啊,你們住進去也就算了,還把風琴也搬了過來。真是和尚打傘,無法無天了,趕緊哪來的回哪去。”

    那天晚飯後,趙守志孫明這幾個乖乖地搬出了行李回了宿舍,這便成了幾天來同學們反覆咀嚼的故事用於說笑的資本。

    打球的呼啦啦地進來後,宿舍裏立刻熱鬧了。臉盆的敲擊聲吵鬧聲捶打牀沿聲交混成一片。打水洗臉洗漱擦雪花膏向窗外潑水,躥到牀上……一陣喧鬧後,段樹軍亮着嗓子唱道:

    年年都有三月三,王母蟠桃會尋仙,各路大仙全來到,缺少劉伶醉酒仙。王母忙把杜康叫,叫一聲杜康你聽言。來吧來吧快來吧,王母有話對你言。杜康聞聽忙跪倒,尊聲王母要聽言:喚我杜康有何事,快對杜康把話來言!

    唱到這裏,段樹軍故意將嗓子勒細:今日喚你不爲旁的事,讓你去往府地臨安,府地臨安去買酒,搭救劉伶上西天南。

    ……

    唱了二十幾分鍾後,張長髮打斷他道:“唱十八摸。”

    哈哈哈……

    段樹軍接話道:“不會,師傅沒教。”

    “趙守志,來一段大鼓。”笑嘻嘻的吳志全喊道。

    這快樂的下午時光,就在一片吵嚷說笑中度過,也很有意思。於是趙守志便快樂起來,他暫時忘記了孟繁君。接下來到六天時間裏,學習成爲頭等大事,孟繁君也很少被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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