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二三0章 流動的月光
    自習。

    趙守志夾了夾腿,然後又伸直,將手掌撐在桌子上,嚯地站起。他必須上廁所了。

    在將身子閃到外面後,他回手把門輕輕地掩上。西風猛可地灌進他的前胸,他打了一個冷戰,隨即道:“真他媽冷啊!”

    趙守志解決完內急後順風回到教室後,正聽胡發河咧着嘴說:“別白話了,那回去時纔沒看着李大騙子呢,就看着李小騙子在那嚼甜杆兒。”

    趙東波扎煞個膀子說:“你哪個眼睛看着了?你個狐狸崽子。”

    胡長河把大嘴再一次的咧開,罵道:“你是狐狸孫子,比崽子還小一輩呢。”

    趙東波吃了虧,亮了一個架勢,啊哈一聲怪叫後將拳頭探出,卻被胡長河一把抓住,然後一反手擰到背後。趙東波啊了一聲後胡長河才鬆了手。

    “好像大鵝叫。”長河說時抻了脖子,還故意向前探着下巴。

    哦,還真像大鵝呀,瞅你那樣,哈哈哈……

    一陣開心的笑後,王維山說:“大鵝叫纔不是‘啊’哪,得先‘啊’,然後‘咿’,聽着,啊咿啊咿——哎,對,就這麼的,啊之後緊接着說咿,不能停頓,然後拉長聲,啊咿——”

    王維山抻着脖子,啊咿啊咿地叫,真像是一隻鵝在引吭高歌。教室裏的男生興致起來了,也都啊咿啊咿地叫開,頓時此起彼伏的鵝叫聲充塞了教室的每一個角落。

    班上最好看的張紅梅猛地站起來將書啪地摔在桌子上,然後氣昂昂的衝出班級,再將門猛地帶上。他的這一行爲更令男生們歡快地叫起來,於是整個教室就成了鵝場。

    趙守志沒有隨着他們學鵝叫,但他還是饒有興致的左顧右盼。

    這樣熱鬧的場面持續了十來分鐘,直到下課鈴響才告結束。

    趙守志和趙東波他們來到外面靠着牆,面向南邊。趙東波抿着衣襟說:“這天真涼,還是春天好,暖洋洋的。”

    他說完這句話後若有所思,然後舉出了七七八八的作家名字及他們的作品。胡長河咧嘴道:

    “別白話了,哪個作家也不認識你。”

    “他們不認識我,你認識我啊,狐狸崽子。”

    一陣打鬧後,趙東波站在花池的小牆上,下蹲擺臂,然後起跳,他的雙腳就立在另一邊的小牆上。這是他的獨門絕技,沒有人能比得過他,他也因此而自豪。

    這樣的運動過後,趙東波說熱了,胡長髮河也說不那麼涼了。

    每當天好時,同學們總是聚在窗邊兒下曬太陽,扯七拽八地閒說話。雖然現在陽光晦暗,但依然止不住他們胡說八道的興致。

    理科班的王成武踱過來慢吞吞地說:“林中國讓人戳。戳多深,戳沒根!”

    林中國笑嘻嘻地迴應道:“王成武,開後堵。堵不住,讓人杵!”

    趙守志笑眯眯地看他們倆,將左手擡起,抓着耳朵。

    鈴響了。最後一節課是歷史。

    趙守志將書拿出來,規矩地擺在書桌上,端坐着等待老師。教史地的於富老師小幅搖晃着進教室環視一週後說:“把地理打開到第十七頁。”

    胡長河大聲道:“老師,這堂是歷史。”

    “啊,對我搞混臺了,是歷史。”

    趙有志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的笑聲很突兀,招來大家奇怪的目光。趙守志發笑的原因,除了老師的口誤外,還因爲他想起了老師的一句話:慈禧那拉氏和李連英狼狽爲奸。小學老師葛文英說過,狽這個東西前腿短,所以和狼做壞事時必須把前腿搭在狼的後背上,那麼李連英就要把兩個前肢搭在慈禧的背上了。

    趙守志笑了一會兒,強行將自己抑制住,轉而去專注地聽老師講課。

    上到課時的一半時,趙守志聽到啪的一響,扭頭循着聲音看去,見張紅梅剛把鐵製的小盒合上。她的神情難看,目光裏有輕蔑鄙夷,而且臉微微地偏轉好像不屑一看的樣子。有她帶頭,噼裏啪啦的響聲不絕於耳,似乎是在抗議示威。趙守志稀裏糊塗聽着看着,不明就裏地咧咧嘴。他把目光轉向於愛蓮,見她正埋首玩着手指頭,就重又看前面。老師已走回講桌前,面色通紅,想說又沒說出什麼來。老師的腮肉顫了幾下後坐在椅子上,空洞的目光在同學們的頭頂上掠過去,落到後面的牆上。

    趙守志覺得老師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又似乎是有點尷尬,還有點委屈。此時他也想起了語文老師,那個把稀疏的頭髮背到後面的四十多歲的人。他有點口喫,說話時總是“呃”字打頭。比如他說,呃,什麼是文章,自古文章就是一大抄,看誰抄得巧看誰抄得妙。呃,文章就在於多寫多練,俗話說熟能生巧巧能昇華,昇華之後你就是名家。趙守志想到這時微笑了。恰在此時,他的微笑被老師發現,於是他努力板着臉,儘量讓自己的表情嚴肅起來,以免被老師誤以爲他幸災樂禍。

    這樣的稍微有點窘迫的場景隨着下課鈴聲響起結束了。

    今天值日。

    趙守志待女生和部分男生走出教室後問拿笤帚的林若波:“老師咋把女生得罪了,都啪啪地摔書?”

    林若波琢磨了一會兒,不做肯定地說:“八成是老師的舉動招他們煩了。掃地掃地。”

    也許林若波的猜測是對的,老師確實對女同學太過親近。這個疑問在兩天天以後得到了證實。在那天晚飯後,趙守志沒有隨王維山他們去宿舍,而是自己獨自一人上了班裏。他有作文沒寫完,內容是論述業精於勤荒於嬉。趙守志走進教室後,看見於愛蓮和張淑芬在喁喁私語便靈機一動,緊走幾步坐到座位上,從本子上扯下一張紙,寫道:你們女生爲什麼摔於老師啊?之後,他將那張紙伸手遞到於愛蓮的桌子上。趙守志並未避諱張淑芬,於愛蓮亦很大方地將那張紙讓張淑芬看了。張淑芬看完後抿嘴樂了,同時將目光投向這邊。

    很快的,那張紙又傳了回來。在趙守志提出問題的下面,於愛蓮寫道:她們不喜歡於老師黏黏糊糊的樣子,他在輔導時總是有意無意的碰她們的手。我可沒有摔書。別跟那幫混蛋說。

    趙守志得到了明確的答覆後,舒展了一下身子,很愜意的。

    呼啦啦的像約好了一樣,班上的男生一起涌進來。

    “這天短了,夏天時還大亮呢。”胡長河說。

    “嗯,今天暖和,沒風沒浪啊。九月暖十月溫,冬月還有小陽春,臘月咬牙挺一挺,立春一到就升溫。窮人的日子也好過,哈哈。”趙東波啞着嗓子說。

    “哎呀,別寫了,等會兒看天狗喫月亮。”林若波搶過趙守志手中的鋼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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