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二八七章 王亞娟肚子沒疼
    三天回門的習俗被延續了幾百年,以後可能還要延續下去。喫完早飯後,張叔芬認真地看着洋溢着新婚神采的王亞娟說:“你們先去吧,別等着收拾,啥都不用你。”

    王亞娟喜歡聽這句話,馬上找出衣服換上,急切地拉着趙守業向門外走去。在他們還未走出院子時,張淑芬喊道:“守業,你回來一下。”

    趙守業轉身走過來,問張淑芬道:“啥事呀?”

    張淑芬見空蕩蕩的院裏只有他們兩個,就悄聲的問:“王亞娟肚子沒疼吧?”

    趙守業疑惑地看着母親道:“沒有哇。”

    張淑芬露出笑容道:“好好好,那就沒事了,我正擔心呢。”

    趙守業更加糊塗,眨着眼睛問:“玄玄乎乎的,啥事那麼讓你擔心?”

    張淑芬忽然大笑起來,道:“晚上輕點兒,要把你媳婦撲騰小產了,看我不收拾你。”

    趙守業得到這樣一個明確的答覆後,咧嘴一笑,少有地扭捏了,摸着鼻尖兒想了一會兒,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二,叨個晚上早點回來,別等太陽落山,有這個令。”趙守業點頭答應,然後慢騰騰的走了出去。

    “這他媽都是孩子,結婚了?還不立事呢,兩天半新鮮,天一長就得幹仗。”

    張淑芬自言自語着,沒有注意到趙庭祿出來站到她身後。

    “咱們結婚那陣兒不也二十嗎?”

    張淑芬道:“你那時二十一。”

    趙庭祿說:“那不就差一歲嗎?”

    “差一歲是一歲。哎呀,咱家的房子也不是啥時能蓋上。守志再過兩年也該結婚了。”

    趙庭祿聽過之後,馬上學着電影裏的口吻道:“親愛的,麪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九月份用麻屑泥抹過的牆體灰白暗淡,不像前些年用麥花溜抹的那樣鮮嫩金黃,透着田野的氣息。苫房草還能挺幾年,暗黑顏色中顯出了一種古舊落敗。趙庭祿很想擁有自己的全磚房,在敞亮的房子裏起居生活是非常的享受。但是,羅鍋上山——錢緊,他的手頭不寬裕,打不開捻兒。若要蓋房子,還得還得等個一二年的,不是萬元戶不敢邁大步。雖然如此,趙庭祿也還滿足,現在家境說不上殷實富足可也算小有盈餘,不愁喫不少穿。

    現在張淑芬回他話道:“跟你說正經的呢。”

    趙庭祿一板一眼地說:“我也說正經的呢,過年不蓋後年蓋。我算計了,到年末辦事拉到那點兒饑荒就還上了,再齊齊賬,再加上種地賣糧錢,能有三千兩千的剩頭。我尋思着入冬時和守業去河沿拉沙子好來年開春賣,多少還能掏點兒。”

    趙庭祿和張淑芬構畫的藍圖很宏偉,這讓她不由得興奮起來,那四輪車買來就是幹活的,不幹哪有錢花?我尋思那倆肥豬賣一個殺一個,賣得錢攢着,殺的肉自己留半角,過個好年。”

    張淑芬說話逗樂了趙庭祿:“肉還能殺呀?這殺豬得找親家得找大姑,得找李寶發得找李二……”

    趙庭祿謀劃得很仔細。他的情態被張淑芬看在眼裏,便笑他道:

    “殺豬還早呢,現在就開始慮慮,別到時再忘了。守志不知道啥時候回來,得寫封信跟他說明白的。你現在就寫,完了讓中學學生捎郵局去。”

    趙庭祿翻翻眼皮道:“咋還說風就是雨呢?趕趟呢。”

    末秋陽光照進來,暖洋洋的給人以溫馨的感覺。趙庭祿這兩天睡得不好,所以現在有一點睏意。他想躺在炕上眯一會再上地裏捆苞米秸稈,不料張淑芬叫他道:“你把園子的那堆破爛歸攏一下,揚了翻天的瞅着鬧心。”

    趙庭祿道:“我還要去捆秸稈呢,你這又讓我幹這幹那的。”

    雖是這樣說,趙庭祿還是到園子裏一板一眼地收拾,他正幹得歡呢,鄭秀琴叫他道:“庭祿,你屋來一趟。”

    趙庭祿擡頭,見三嫂慢騰騰由外邊進來,就放下手中的木叉道:“三嫂,我三哥好點沒?”

    鄭秀琴沒有正面回答,轉而說:“你三哥上城裏了,買縫紉機。”

    趙庭祿聽到這樣的話,心裏的一塊小石頭落了地,但他的這點小輕鬆並沒有表現出來。他活動了一下有點酸的腰,說道:

    “不急,實在給不上我給。”

    這言不由衷的話剛一落地,鄭秀琴放低聲音道:“咋的也不能打你的臉,那樣的話張淑芬不得作死你!我有話跟你兩口子說。”

    趙庭祿隨鄭秀琴進屋後坐到炕沿上對張淑芬說:“淑芬,你先別忙乎了,三嫂有話說。”

    張淑芬將剛洗好的的蘿蔔放到盆裏再擦了一下鍋臺說:“蘿蔔也吃不了,到時都糠了,我尋思給它切成片晾乾了好焯了蘸醬喫。這些天忙得腳打後腦勺子,苞米都沒碼,就那麼的吧,圈吧圈吧撿吧撿吧整規矩的,反正再擱個把月的也得打不是。三嫂,守成多咱走啊?”

    鄭秀琴等張淑芬進屋坐穩後,說道:“快了,說是十一月走,這也就能在家待半個月。淑芬,守成當兵可去了我一塊心病,要不成天心提拎着,都不敢放他出門,就怕他又跟誰幹起來。淑芬,咱守成要按實歲數不夠十八,那年人口普查多報一歲,可別跟人說。”

    鄭秀琴說完看着張淑芬,等着她的迴應。張淑芬道:“不說不說,我嘴可有把門的,不逮啥說啥。”

    鄭秀琴點頭,然後把目光在趙庭祿和張淑芬的臉上掃過來掃過去:“我來也不是爲這事,就是在家裏待得鬧騰,來找淑芬嘮嘮嗑。唉,我家這媳婦,自打過了門就沒樂模樣,就像誰欠她八萬吊沒還似的。那臉,闆闆的跟葡萄水似的,你是咋的都不中。那天,也不因爲啥了的,咵嚓一下把飯盆摔鍋臺上了。對,我就說梅春過了門子啥都幹,一點不把自己當新媳婦。庭祿,你說,我咋攤上這麼個玩意?守森也不是個物,淨向着媳婦說話,一整就說,小玲說了小玲說了,小玲是***呀,說啥是啥。”

    鄭秀琴說得激動,竟從炕沿上站起,圓乎乎的身子在地上來回滾動着,像一個立起來的石頭碾子。

    “你說啊,那天,媳婦說啥,說他三叔送完親就有病了,躺了好幾天。你沒看她見說話那閃神,拉拉臉子跟門簾子似的。他三叔有病跟咱們啥關係,趙庭喜還有病呢,是不是得找他們?”

    鄭秀琴越說越激動,竟解開了衣釦。

    張淑芬勸慰道:“都過去了,就不要老記着,咱啥事還得看以後。你說守森聽媳婦的,這是好事,要不天天唧咯啷唧咯啷的,你願意?聽媳婦的沒大錯,家有賢妻男人不做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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