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趙庭祿能想起孫成偉這個如狗熊一樣的傢伙完全是因爲他剛來過。大狗熊來這賒了三把掛麪和一斤白糖後討好地說,如今你家我大兄弟書念成了,也有工作了,往後你家的日子就跟苞米稈垛着火似的,騰騰的老兇勢了。趙庭祿聽過後,只是笑了笑,他雖然覺得大狗熊說話欠考慮,卻也沒去糾正。大狗熊最後說:
“老叔,等殺冷了我就把我們家嘿嘍養的豬抿了,你去喫肉。這兩年淨在你這賒賬,老叔都不跟我提,我心裏不插坯。哪像那劉四壞,買完東西不認賬,三攪七賴的,什麼揍兒!”
他的一番話聽來頗有點主持公道的意思,但趙庭祿沒有順着他的話說下去,而是轉了話題道:“成偉,不說這個,事都過去了。哎,我聽說你大哥的大丫頭訂婚了,給哪了?”
“給哪了?好像是東邊的於家燒鍋。不知道!人家看不上我,嫌我窮。我老姑父給介紹的,說那男的家趁人值,三間大磚房還有四輪車。這個犢子林餘波,可能幫虎喫食了,提拎個卵子成天騷拉,又是算掛又是抽貼的最能擱嘴抹糊人。哎,老叔你說,我那老姑還就稀罕他,整家個小媳婦她都不說啥,真沒白叫孫大蠻。”
大狗熊越說越離譜,趙庭祿制止道:“跟別人可別說這話,心裏知道咋回事就行了。”
趙庭祿想剛纔大狗熊的一番話不禁搖了搖頭,然後對西屋喊:“淑芬,淑芬——”
張淑芬聞聲快步走過來問:“啥事吵吵巴火的?”
“今天守志不是說讓迎冬來嘛,明天過節了。”趙庭祿看着張淑芬回答道。
“讓到是禮,別落過程。你給守志拿錢沒?那去請人家來不得買點東西啥的。”趙庭祿將手裏擺弄的檯秤秤砣放下,對張淑芬說。
“拿了,拿了,拿了二十呢。也是,忘了在家裝點東西了,還得現去買。咱守志這孩子啊,那天把第一月工資交給我時,眼巴眼望地看我,像有話要說似的。我就問他,兒子,啥事,別抹不開張嘴。你聽守志說啥,他說,媽,你給我二十塊錢。我就說了,你少給我二十不就得了嗎,還拐個彎幹啥?他說他二半褃子留錢和把錢給我再要是兩回事。我把錢給他了,他還看我,我就納悶了,這啥意思啊?守志尋思了一會說,他想去看看李玉潔。當時,我那心哪,咯噔一下。完後再一尋思,去也對,孩子有那份心,沒忘本。我說去吧,媽不那麼小心眼。哎,你聽沒聽?”
趙庭祿正大瞪着眼睛看張淑芬的嘴一張一合,被她一問,竟不知該如何應答。他鬼使神差地又將兩個小秤砣拿起,嘎啦嘎啦地在手裏倒着。張淑芬見狀,訓斥道:
“手刺撓了,倒盤稱砣玩。我看你是有心事,一說李玉潔你就直勾地瞅,也不知尋思個啥?”
趙庭祿稍有點惱火,又有被看破心思的小尷尬,就佯做生氣的樣子說:“聽着呢,嘚啵嘚啵跟說評書似的,有我插嘴的份嗎?這麼大歲數了脾氣就不能改改,真是的!”
張淑芬見他動氣的樣子,嘎嘎地大笑道:“還挺正經的呢,以爲誰怕你?”
趙庭祿也順勢笑道:“咱們屯子就沒有怕我的,連這麼高小孩都不怕我。我這也不咋長的,愁死我了!”
“咱家守志就不隨你,聽梅玲說他不讓學生怕,可學生都聽他的。”張淑芬提起兒子,不禁抿嘴笑道,“我聽守業說,李玉潔那天哭了呢。”
張淑芬好像是繞不開李玉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