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六0一章 她做流產了
    剛開學那一段時間的鬱悶和惱恨漸漸淡去了,現在的心緒又很多,所以這幾天裏陳思靜全身心地地感受着生活的快樂。生活不再象先前那樣窘迫,又沒有什麼特別值得憂慮的事情,然而,李祥君卻愈來愈感到自己無論如何也快樂不起來。

    昨天趙梅婷抑鬱不展的愁容又讓李祥君感到深深的不安,一絲憂慮似乎也慢慢地襲擾上了心頭。她的這種情懷是不能向陳思靜訴說的,只能暗藏再心裏。爲什麼他會有這樣的情感?他給自己的解釋是:趙梅婷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妹妹,她的喜憂也牽掛着他。這樣的解釋未免有些牽強,實際上,在潛意識中有種莫名其妙情感支配着他,叫他特別在意趙梅婷的生活。

    昨天早上,趙梅婷上班時穿得嚴嚴實實,只差沒有將眼睛也罩上了。李祥君從她的眼睛裏好像看到了他滿心的痛楚,所以在沒有別人的時候,他問:

    “哭了?”

    趙梅婷搖搖頭。但這樣的否認愈加明確了李祥君的猜測,他已肯定趙梅婷又有了不愉快不高興的事情發生。看看天空,陽光明媚,不是特別的冷,那麼她爲什麼穿得那樣厚呢?這個疑問是下班後陳思靜解開的。她說:

    “八成是做流產了了吧?要不,怎麼紙包紙裹的。”

    李祥君相信她的話,但嘴上卻說:“不會吧,有孩子就要嗎,又不是私生!”

    陳思靜開導他說:“你呀,先有的不知道?這才一個來月。你想想,趙梅婷是個要臉的人,能讓別人指指劃劃嗎?”

    陳思靜只說對了一半,她還不是真正地理解趙梅婷。

    李祥君在這樣的一種心境下很難呈現出快樂的表情,他一方面在心裏牽掛趙梅婷,一方面又在陳思靜面前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以至於他常常陷入兩難的境地,心中苦苦的思慮使他做事時沒有章法,沒有了以往慣有的沉穩。陳思靜沒有看出端倪,當李祥君出差錯時,她只是一笑置之。

    這種憂慮的心境延續到今天,而他又無從獲得一絲慰藉,就令他少言寡語。他自己想忘卻趙梅婷鬱鬱寡歡的面容,但做不到。趙梅婷和小旋是一樣的妹妹,但他不可能像待小旋那樣去照顧勸慰她。每每想到這時,他就感到心裏隱隱地痛。而在另一方面,他同時又嘲笑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情感。陳思靜以爲李祥君不舒服,伸出手來在他的額頭上拭了拭,她沒有覺得熱,又用手背兒在自己的額頭上拭,於是她象發現了什麼似地說:

    “有點熱,是不是感冒了?”

    她這樣說着,眼睛裏呈現出關切的神情。李祥君聳聳肩,勉強擠出一點笑容來,道:

    “沒有,好好的。好像有點兒……”

    他皺皺眉頭,顯現一副痛苦的樣子。陳思靜看見李祥君這副情狀,以爲他真的病了,就說:

    “我買藥去。”

    不等李祥君答應,她就急匆匆地推門而去。李祥君感到欠疚,也爲自己的裝模作樣而羞愧。

    星梅在唱歌,她的音準很好。童稚的歌聲讓李祥君一陣感動,他抱過星梅親了親說:

    “星梅,你說,老姑要是病了你難過嗎?”

    星梅不懂難過是什麼意思,但還是回答了爸爸的話:“不難過。”李祥君揚了揚手說:“不是不難過,是難過。你老姑生病了你能不難過嗎?”

    星梅似懂非懂地點着頭,又說:“爸,我老姑病了我給她買安乃近。”

    李祥君樂了,猛地抱起女兒來回悠着,一邊悠一邊喊道:“飛了,飛天上去了……”

    陳思靜從李彥平家買藥回來後,見他們兩個正樂得忘乎所以,就嗔笑道:“還是沒大病,這都鬧歡脫了。給你藥,趕緊吃了。”

    李祥君放下星梅,下地倒了一杯水,待水稍涼一些,端起,放在脣邊,抿了一口。他背對着陳思靜,拿藥的手只在嘴邊比劃一下,又把藥放進了兜裏,然後大口地喝水。李祥君轉身,輕鬆的神情似是在說:藥,喫完了。陳思靜審視着,突然發現他的神色這麼暗淡,像長途跋涉後的疲憊。

    夜幕垂下來,浩繁的星空中有一些雲飄浮着,因爲有月亮,雲也着了微微的亮光,就顯出幾分氣韻,不那麼灰暗了。

    李祥君閉了眼睛思索着,希望能找到一個能安慰自己的藉口,平復下自己的憂慮的心緒,但不管怎樣努力,心情依舊是煩亂。從窗子看外面,月光如水,這是一個美麗的冬天的月夜,然而他沒有心思去享受。

    陳思靜貼近李祥君,用身體去感知他。

    “嗯,涼快了。哎,有病了,不吃藥就得喂大狗了。”她柔和地笑了笑,又附耳說道,“祥君,好多了?就是,有病纔不好受呢!我就怕你躺在炕上唉呀唬叫的。”

    李祥君翻了一個身,臉對着陳思靜,嗅着她清新的口氣。他的情緒一點一點地向好,焦慮好像在慢慢地遠離他。李祥君把手搭在成陳思靜的身上,在朦朧的月光中看着她的眼睛。

    “思靜,我真感動。”他把頭埋進陳思靜的胸前說。

    陳思靜被他的這一舉動弄得扭怩起來,如新婚時一樣。

    “什麼呀?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了。哎,這兩天你聽說小旋的事了嗎?”陳思靜忽然問道。

    李祥君茫然地睜大眼睛說:“沒有啊,怎麼啦?”

    他感覺陳思靜聽到了什麼。

    “沒什麼。你別瞪大眼睛,怪嚇人的。”陳思靜把手遮在他的臉上說,“我聽別人說你媽不答應小旋結婚。”

    李祥君陡地生起氣來,說道:“胡說八道,舌頭都爛了?”

    陳思靜心中不悅,她正色道:“喊什麼?別吵醒了星梅。又不是我說的,跟我發什麼脾氣?”

    李祥君默不作聲,他反省着自己剛纔的粗魯莽撞,覺得不應該那樣和陳思靜說話。

    那麼真實的情況又怎樣呢?

    李祥君儘量用柔和的聲調說道:“我媽是說過不讓結婚,可那是以前的事。王小寶差的錢多,也不怪老太太有想法。後來,王小寶又說‘踏’二千,我媽也沒說啥。人家小旋都不計較,我媽再糊塗也不能橫扒拉豎擋着了。”

    陳思靜“哦“了一聲。她這些天沒去酈亞萍那裏,小旋又沒有來,自然是不瞭解詳細的情形。

    “訂日子了嗎?”她問李祥君。

    李祥君回答說日子訂了。

    透過窗簾依然感到夜色的美好,朦朧的月光滲進來,敷在陳思靜的臉上,看上去她更加恬靜安詳。李祥君同陳思靜說了一會兒學校的人和事後,陳思靜打這哈欠道:

    “困了,祥君,別說了,啊!”

    她像哄着小孩子一樣拍了拍李祥君。

    “好吧,睡吧,我也困了。”李祥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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