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六一一章 真是鬧心
    兩天以後,楊玉賓出去了,說是上哈爾濱,要過兩天回來,那麼,學校的工作就由劉玉民負責。劉玉民慣有的作風被他發揮得淋漓盡致,他儘可能地行使權利,以負運籌調度之責。劉玉民幹得起勁,似乎全不在意老師們對他的側目以視。

    午休時,王麗華在陳思靜面前嘀咕:“成天擠咕個三角眼看着別人,怎麼大的官?!”

    陳思靜很有同感,但她沒有隨聲附和。雖然心裏老大的不滿,但沒有人當面去頂撞他,質問他,人們已經習慣了,對於劉玉民的假模假式充耳不聞視而不見。這又使劉玉民心生煩悶,常常坐在桌前一枝接一枝地吸菸,作冥思苦想狀,或者是像以前慣有的那樣兩眼望着窗外一言不發,任由煙自燃着,時而長出一口氣。

    李祥君平復下去的心情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爲楊玉賓回來後又不時地進到陳思靜的教室裏。每當在放學後的安靜中看到他的身影閃進去,李祥君的額頭就蹙緊,心頭登地沉了下去。

    現在,李祥君在辦公室裏瞥見楊玉賓向陳思靜那屋裏走去,就起身到外面,在國旗杆下站了一會兒然後到自己的教室。

    李祥君的班級在後面的那棟房,從這兒可以清楚地看到前棟校舍陳思靜那裏的進出情況。學生們已把地掃完半天了,屋裏還有塵土的味道。李祥君在臨窗的地方把兩張桌子並排放好,再用課桌裏學生廢棄的紙張擦了桌子,然後整個人躺了上去。操場裏的一切都收在眼裏,也可以聽到劉玉民在辦公室裏粗大的噪子裏發出的獅吼一樣的聲音。李祥君沒有興致去看校園裏的景緻,也不在意劉玉民在說什麼。教室很安靜,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他把手搭在胸上,感受着心的律動。忽然,他坐起來,因爲李祥君的胸口憋悶,彷彿要窒息一樣。

    李祥君在桌子上看側前方的陳思靜班級的門口,莫可名狀的煩躁不安和惱火竄上來。他計算着,昨天楊玉賓去那兒,前天也是。假如陳思靜一天不參加小老師大獎賽,那他就一定會趁着空閒像賊一樣溜進陳思靜的班裏,幫她溫習,幫她解析,看陳思靜的臉,看陳思靜的眼睛……李祥君跳下桌子,在屋子裏來回地踱着。他的腦海裏只有那雙不大的有些凹陷的眼睛和那兩片薄嘴脣。

    當李祥君再次橫躺在桌子上時,他看到劉淑豔向陳思靜的班裏走去,隨後是一聲門響。又過了一陣,楊玉賓和劉淑豔說笑着出來。李祥君稍許寬下心來,因爲現在楊玉賓沒有和陳思靜在一起。

    他長出了一口氣。

    楊玉賓推開門進來時,李祥君正閉目想心事。李祥君側目見他進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隨後坐起。楊玉賓搭訕着說:

    “我找你半天了。我還尋思着呢,這人上哪去了?”

    李祥君知道他又是在故意掩飾,在裝着一種平和的心態。他沉吟了一會,說:“找我?有事?”

    “沒事,沒事。”

    楊玉賓還想再說什麼,但看到李祥君冷淡的表情,知趣地走了。李祥君沒等他走多遠,猛地一腳蹬翻了一把椅子,嘰哩咣啷的響聲在寂靜的教室裏迴盪。

    下班以後,除了李祥君無精打采地回答幾句陳思靜的問話外,就再也沒有更多的言語。喫過晚飯,李祥君說上祥吉大哥那兒去,有好些天沒去了。他回來時,陳思靜已經睡了,在夜色中她睡得很甜。

    李祥君已經耐不住內心的不滿焦躁的情緒。楊玉賓的一舉一動不頻一笑都會令他反感討厭。積蓄的對陳思靜的不安的防範和對楊玉賓的敵視終於讓他憤怒起來。

    這天下午,陳思靜依舊在學生放學後準備着,楊玉賓也依然像上幾次那樣閃進陳思靜的班級。這時的李祥君胸膛裏像有風在鼓盪,又像有一把鈍刀在心上一點一點地拉割。帶着這樣的一種心理破門而入時,正好看見楊玉賓捏着筆在紙上畫着,眼睛溜着神情專注的陳思靜。對於李祥君的到來,楊玉賓現出了不自然的神情,他的聲音也弱了許多。

    星梅在後面的桌子上寫字。她不停地擦不停地寫,卻總是嫌寫得不好。李祥君問:

    “怎麼總是擦?不挺好的嗎!”

    星梅歪着頭說:“寫不好老師不給打一百分。”

    她反覆擦的結果是,本子被她擦破了。

    李祥君訓斥道:“什麼一百分二百分!快寫!磨磨蹭蹭的什麼時候能寫完?我告訴你了快寫,沒長記性啊?”

    星梅見爸爸的臉色難看,就惶恐不安地看着他,進而眼睛裏充盈起淚水。李祥君又訓斥道:

    “別哭!”

    星梅抽咽了一下,拿起筆,哆嗦嗦着在本上寫起來。楊玉賓停下來,說:

    “這是幹啥?別嚇着孩子。”

    “我自己的孩子,想怎麼管就怎麼管,不用別人操心。”

    李祥君看不見楊玉賓是一副什麼神態,他不想看,他討厭楊玉賓的那張臉。。楊玉賓無語,就那麼尷尬地站着,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鋼筆在他手裏轉了個兒,滑落到桌子上。教室裏死寂,只有喘息聲。

    如果不是劉淑豔出現在門口,楊玉賓是很難找到藉口走出這個屋子的。待楊玉賓和劉淑豔走了以後,李祥君收起星梅的本子,說:

    “別寫了。”

    陳思靜過來,衝李祥君嚷道:“你幹什麼?”

    李祥君皺着眉頭道:“不幹什麼!你做你的事,管我幹什麼?”

    見爸爸媽媽這樣,星梅忍不住哇地哭起來,她受不了這樣的委屈,她不明白一向和善的爸爸怎麼會突然間麼嚴厲。陳思靜心疼女兒,但此刻她又不能去怪李祥君。那麼,該怪誰呢?她搞不清楚。

    李祥君冷漠地望着陳思靜,彷彿是陌路人。陳思靜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說道:

    “看什麼看!”

    李祥君的神情倏然間變成了輕蔑,他瞧不起陳思靜,瞧不起陳思靜在楊玉賓面前那副甜甜的媚相。他已經被不問原由地把陳思靜和楊玉賓對等起來,看做是一類人,習氣相投,稟性相近。星梅被陳思靜攬在了懷裏,撲閃着潮潤眼睛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

    李祥君沉着臉不去看陳思靜,他不願意或者是他不敢看她,他怕自己看破了陳思靜的心裏的隱祕,那樣陳思靜會不自然他也不舒服。陳思雖然也是處在嚴肅凝重的狀態中,但她心裏卻惴惴不安。李祥君沒有過錯,他是一個男人,一個男人看見另一個男人向自己的妻子獻媚而發泄心中的不滿很正常,如果自己處在李祥君的位置上她可能會更激烈些,興許掀翻桌子推掉攤開的書卷。陳思靜這麼想,卻沒有將這層意思表露出來,她不情願那樣說,甚至她還自欺欺人地想:楊玉賓幫自己溫習有什麼錯嗎?是你李祥君太多疑太細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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