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六二四章 她擔起了重擔
    工作和生活的擔子壓在陳思靜柔弱的肩上,這些並不是她感到痛苦的事。李祥君的消息總是來得很少,從他走的那天開始,不過纔來了三個電話。每當聽到村上的大廣播裏喊她接電話時,她都會以最快的速度奔到村上。她不好意思責備李祥君怎麼要間隔這麼長時間纔來一個電話,但語氣裏分明有許多的嗔怨。有一次,她竟控制不住自己,一滴淚滑落下來,盈眶的淚水被她不經意地擦拭掉,她停頓了一下,然後匆匆地掛斷電話。她怕,怕自己不爭氣的眼淚再次涌出來。

    五月下旬的天氣變得燥熱難耐,晴朗的在空中有時連一片雲也沒有。

    從昨天開始,陳思靜就趁着下班後的一段時間上地裏鋤地了。她還不習慣擺弄鋤頭,鋤頭在她手裏硬生生的不聽使喚。她費好大的勁想間掉相距很近的兩株苗,結果卻把兩棵苗全砍掉了。陳思靜好沮喪,她不斷地鼓勵自己:慢慢來,穩當一點。沒有幹過多少農活的陳思靜努力適應眼前困難的局面,調整着自己的情緒。地裏很乾淨,沒有多少草,這省了她不少的力氣。

    陽光從西邊的天空中射過來,在她的左邊打印出一個微微傾身的剪影。陳思靜並不像其它的婦女那樣弓着身子鏟地,雖然她的手拙笨,不能自如地揮動鋤頭,但從遠處看,她的身影依然優雅,富有藝術性的美感是值得欣賞的。陳思靜的先天的氣質決定了她無論做什麼都會讓人感覺到她的優雅和灑脫。不時,她換一下手,換手的那一刻,勞動的美在她的身表現到了極致。我們沒有理由懷疑陳思靜是不是在做一種姿態給人看,沒有人注意她,她自己也知道。

    圍着紗巾穿着舊衣服的陳思靜一直鏟到將近七點。太陽正將她的餘輝塗抹在大地上,禾苗微泛着金紅的光澤,遠處的樹林在無風的五月末的田野裏靜靜的佇立着,夕陽懸在樹梢上。

    陳思靜眼望着那一輪鮮紅的夕陽,突然感到無與倫比的壯麗。荷鋤晚歸的人們又來添了許多生動的氣韻,而自己也成了其中一道靚麗的風景。她有些陶醉了,暫時忘記了這一下午的疲勞。

    陳思靜到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熱飯。中午時,她特意多燜了些飯,爲的是晚上能有現成的。菜不須做了,沒有那個工夫也沒有那個心思。草草地喫過飯,洗了腳後正要接星梅,酈亞萍已經送星梅來了。陳思靜對酈亞萍說:

    “媽,地快鏟完了吧?”

    這不過是順便說說的話。酈亞萍總要事無鉅細地說個沒完沒了:

    “沒有呢,你爸也沒正經玩活呀。人家都趕着早晨涼快去鏟地,喫完早飯後再鏟一陣,他可好,喫完飯才晃悠悠地去地裏,過沒有屁大哄夫又回來啦。由着性子鏟地,啥時才能鏟完?我說快鏟吧,鏟完好幫你鏟。祥君不在家,你一個得啥時能鏟完呢。”

    陳思靜聽婆婆的話心裏一陣感動,便說:“我一個人鏟也快,你不用追他了。”

    星梅在一邊掙來酈亞萍的手說道:“奶奶,我那兒有餅乾。”

    “哎呀,奶奶不喫,你留着吧。”她轉而又向陳思靜道,“星梅吃了三個雞蛋的蛋羹兒,剩下點底兒我打掃了。我沒給那個,瞅他媽就來氣。”

    酈亞萍說的是李祥臣的寶貝兒子。陳思靜抿嘴一樂道:“那也是你孫子呀,不能偏一個向一個,那多不好!”

    酈亞萍呵呵笑了,說:“黑不溜秋的,像個凍梨兒蛋兒,我不喜歡。”

    陳思靜聽着不會婉轉說話的婆婆不知是應該批評還是稱讚,她打斷婆婆的話說:“以後別那樣,雖然分家另過了,可還是東西屋,讓二媳婦看了不好。”

    酈亞萍想必意識到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妥,忙說:“我也尋思着呢,要不是二媳婦刁蠻,哪能可着星梅一個人。也是,明個兒再做蛋羹就叫他過來。我回去了,你抻悠點鏟,彆着急。”

    星梅坐在炕沿上,兩隻腳不停地悠着。今晚她沒有看動畫片。陳思靜喊星梅說:

    “星梅,你奶走了。”

    星梅大聲道:“奶奶再見!”

    酈亞萍聽見孫女的聲音,又轉身趴在門口說:“星梅,明天放學和王大平上奶奶家啊!”

    星梅點着頭。酈亞萍高興地走了。

    陳思靜覺得乏累,胳膊痠痛,腳下像灌了鉛一樣。沒有像往常一樣看電視,她躺下了。星梅不住地問這問那,陳思靜嗯嗯地答應着。當星梅說起小弟老是罵人時,陳思靜突地睜大了眼睛,坐起來。

    “她罵你,你打他。”說完她馬上又改口道,“你告訴你二叔了嗎?”

    星梅的神情中有生氣的成分,說道:“他老罵我,我真想打他一頓,可是你不說要讓着他嗎。那時我倆玩住家家,他推我,還說我盡喫奶家飯。完了我說,我就喫,完了我說小崽子你管不着。”

    陳思靜聽星梅認真地毫不遮掩地敘說當時的情景,覺得怪有趣的。

    “完了,小弟就罵我,罵得可坷磣了。”

    陳思靜打斷星梅的話說:“別完了完了的,說然後。”

    星梅嗯了一聲又繼續說道:“然後吧,我就打了他一下。他就哭了。我奶出來了,哄我小弟。”

    陳思靜饒有興味地問:“那,你們又玩了嗎?”

    星梅想了想,回答說:“玩了。完了我二叔回來了,我告訴了我二叔。我二叔把小弟罵了。完、然後吧,我二叔就罵我說滾犢子,還瞪我。”

    陳思靜想象着當時的場景,又問星梅道:“你二叔和你二嬸吵吵了嗎?”

    星梅歪着頭又想了一會說:“沒有。”

    陳思靜和小叔子媳婦來往得不那麼頻密,一切都是在禮節性的有謙有讓的交往中進行的,這些年來也沒有什麼糾葛沒有什麼爭吵沒有什麼計較。剛纔星梅所說的雖然不全面,但陳思靜已從中體會到祥臣媳婦的一點點不滿。於是,她對星梅說:

    “星梅,明天跟媽媽上地,行不行?”

    星梅很高興媽媽這個決定,她對於未知的田野有無限的嚮往,大地裏一定有很多有趣的東西。

    星梅睡着時,陳思靜卻沒有睡意,也許是太過於疲勞。她想白天裏所發生的一切,忽然厭煩起來。

    早晨上班時,楊玉賓和趙劉玉民把她叫到一旁,對她說要報一個骨幹教師給教育辦,權衡一下,只有陳思靜最合適。不容置疑地,陳思靜做爲骨幹教師的名份就定了。楊玉賓和劉玉民輪番地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話,又是鼓勵又是褒揚。陳思靜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絲毫沒有因爲二位領導的體恤而感恩戴德。這讓楊玉賓有些悻悻然。劉玉民見縫插針地說這是好不容易得到的骨幹教師的名額,別人想要還不給呢。陳思靜雖然對他的鬼話嗤之以鼻,但表面上還是裝出了一種稱謝的樣子,這多少讓楊玉賓和劉玉民賺回了點面子。在晨會上,楊玉賓傳達了教育辦關於開展“百校達標”的會議精神,要搞“三字一話”活動,苦練內功,展開微型教案的評比,力求以最好的成效迎接市教委的考覈。劉玉民不失時機地發言,補充楊玉賓遺漏的問題。想到這兒,陳思靜擡起胳膊扇了一下,好像這一扇把剛纔憶起的事都扇跑了一樣。

    祥君不在家,陳思靜感到有很多事做起來那麼難。在以前,她真的沒有意識到李祥君在生活中會那麼重要。現在,她回憶着過往,在腦海裏浮現着他的音容笑貌。漸漸地,陳思靜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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