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六四七章 拉櫃子
    趙守志回到趙庭祿那接趙雲兵和趙佳昕回自己家裏過暑假時,趙守業已經和他的夥伴盛了一車牛去了河北。聽張淑芬說西頭的李三和張老達子鬧掰了,差一點沒打交手仗,因爲錢的事,張淑芬還說李盼的一頭牛拉到半道就死了,死牛被他就地處理,賣給了一個殺茬……

    “東頭劉六媳婦上街回來說,瞅瞅人家那手機天線,那麼長。劉六就說了,那麼長,有咱們家水舀子把長嗎?”

    張淑芬眉飛色舞地把這個故事後告訴兒子後,趙守志哈哈大笑,他對這個極富喜慶的畫面頗感興趣,就問:“劉六還那樣?”

    張淑芬說:“還那樣,尿嘰嘰的尿嘡嘡的。”

    在走出來時,趙守志牽着趙佳昕的手問:“想不想你爸?”

    趙佳昕仰臉回答說:“想。”

    不能再像小時那樣抱着她啦,這是令她感到有些失落的事。擡頭看看天,太陽正懸在頭頂。

    趙守森儼然一個老闆的派頭,坐在車內喊:“大哥你回家呀?讓車來接你來多好,還得擠這玩意。”

    “回家是私事,怎好動用公車。趙守成又給摟起來了?”趙守志一腳踏在底板的邊緣,一手扶車棚頂,“不會又打仗了吧?”

    趙守森說他把一個的乘客砍了。

    趙守志一皺眉,他實在搞不明白趙守成爲什麼那麼喜歡暴力。這才幾天的工夫,他又整這麼一出。

    “大叔。”趙守志聽到有人叫他,便回頭看去,見是李曉輝,就問他:“曉輝放假了?”

    李曉輝靠近一點道:“放了,八月二十號開學。”

    李曉輝這個被馬丫半是哀求半是強迫返回學校的孩子,現在已經長成了十七八歲的青年。他從父親那裏繼承下來的健碩的體格和方正的面龐,讓他看起來頗有男子漢的氣魄。

    前年李曉輝自作主張報考了中師學校並被錄取了。在報名時,老師已明確的宣佈,中師生雖然免學費,但不再有生活補助,更緊要的是畢業後包分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這就意味着交了一大筆錢,讀了三年書後,可能要回家耕田鋤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從上學的那一天起,馬丫就每日裏跨過牆來與李曉輝的母親宋麗萍一起打理家務侍弄田地。零零碎碎成宗成總的活計幹了一個多月後,馬三倔子終於忍不住了,就在那年秋天指着馬丫的鼻子罵着:

    “你個丫頭片子大姑娘介介的自己家活不幹,賤賤兒幫人家幹。他們是你啥?願意幹,趕明搬過去,認她乾媽,把姓也改了。”

    馬丫的脾氣有遺傳於馬三倔子的成分,她脖子一梗,道:“你別‘鋼’我,別以爲我不敢,別尋思離了你我就活不了了。李曉輝那麼小,他媽又死眉咔哧眼的,我不經管誰經管?……”

    這馬丫噼裏啪啦的說了一大通後,馬三倔子樂了,擺手說:“乾乾幹,你去幹吧,趕明給李曉輝當媳婦去,想怎麼幹就怎麼幹。”

    馬三倔子口不擇言,說完自己又樂了。

    當一切都習以爲常後,所有怪異的目光沒有了,所有的善意的揣測也都煙消雲散。馬三倔子變了態度,也主動幫起女兒來。或者在他心裏,馬三倔子也已把李曉輝視作了準女婿。

    關於這一切,趙守志都聽母親說起過,以他的人生經驗而言,馬丫絕對愛戀李曉輝,她的情感已由姐弟昇華到戀人,只是這種情感被她隱祕地藏在心底,沒有宣示給李曉輝,給宋麗評,給她自己的家人們。

    還有許許多多生活的細節他不知曉,從這些細節中最能看出她的情感的指向。

    現在,趙守志對李曉輝說:“曉輝,明年畢業就該上班了?”

    聽過這話,李曉輝馬上興奮起來:“大叔,沒放假前我們政教處主任說,我們這一屆學生還包分配,我們下屆的要念五年呢,好像從他們那就真不包分了。”

    “哦,你趕了個末班車。”趙守志由衷地爲他高興。

    “大哥上車了,人滿了。”趙守森笑道。

    將趙守志目送走後,李曉輝轉身進了趙守業家的小賣店。

    王亞娟見他進來便問道:“曉輝,你沒和你媳婦兒一起來呀?”

    李曉輝不迴避她的問話,說:“馬丫在家呢,她讓我買掛麪十三香,下午我們去北五屯拉被格。”

    “哦,哈哈,結婚啦?”王亞娟剛纔還板着個臉,突然如花一般地綻放。

    李曉輝明顯扭捏起來,但很快又恢復了常態道:“二嬸,你逗我,我告訴我二叔去,讓他好好歸攏歸攏你。”

    王亞娟很喜歡逗他喜歡看他憨態可掬又透着精明的神態。

    一陣快意輕鬆的說笑後,李曉輝走向回家的路。

    李得來跟鄭大木匠學的是砍房架打窗扇,於細木工並不精通。說不精通,只不過是他做出的傢俱不精緻不精良不那麼嚴絲合縫。所以,他活着的時候僅僅爲家裏打了一個碗櫥和一個靠邊站。那碗櫥雖然榫卯相和但縫隙之大不忍直視,而且所刷的黃油又薄厚不均花裏胡哨,所以常常被宋麗萍譏誚:

    “還當一回木匠呢,瞅你幹那玩意,呲牙瞪眼都能伸進手指頭,可‘巴拉’死人了。”

    逢此時,李得來便辯解道:“我是硬木匠打門窗的,這些細活沒耐性去幹。”

    前些年蓋房的人多,一幢幢如雨後春筍一樣,李得來的活就多,收入也不菲。後來蓋房的少了,他便出去打工,到工地上支盒子,做靈活一年所得,再加上種地的進項,日子過得還算寬裕。近三年他時常覺得胸口疼,像有一根繩把心拴住,一扽一扽的,就不再出去,專守他的一垧多地生活。沒有了額外的收入,他的生活就日漸窘迫,雖不至於捉襟見肘,拆東牆補西牆,但必須精打細算才能應付。

    李得來沒有給宋麗萍留下像樣的傢俱,所以當聽到嫁到北五屯的女兒李春燕說她表姑婆婆有被格要賣時就動了心。李春燕左看右看後打電話給西鄰再讓宋麗萍聽之後便做下決定,買。因爲那被格厚重而且寬綽,紫檀色的油漆看着就沉穩,水彩玻璃畫讓人感覺飄逸,更重要的是連後背都是上好的松木板兒,沒有疤瘌節子光滑水靈。

    馬三倔子一生無啥愛好,也無大本事,就喜歡捅咕馬,從生產隊開始就到現在就沒有間斷過。早晨,馬三倔子趕車被王大爪子拉了十袋水泥後就在他家喫中飯,那麼昨天答應給宋麗萍拉被格的事,也就不能踐行。但這難不住馬丫,她說她和李曉輝去,保證馬到成功。馬三倔子默許了,與其說相信女兒不如說是相信李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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